四顧,周遭是懸浮著的廢墟,碎裂的磚石、斷開的梁木,還有慘不忍睹的屍體。島的上方已開始塌陷,海水倒灌進來,一簇一簇地下著雨,在四周布下水簾,而蛛網一般連結在半空的百妖譜,正源源不斷地散發著魔氣,將整個空間都染成了淡淡的墨色,但凡吸入一口,便萬劫不複。幸而從地下破土而出的六根勾月般散著隱隱光亮的巨大的白骨,用弧度替他們撐起了一方淨土,魔氣全都被阻擋在了外部。
“這是……?”楚言問到一半,便刹住了。
因著看到邊上的清筠,勉強用軒轅劍抵著身子,之前因著被百妖譜反噬而五內受損,唇畔掛著血絲,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兒,盯著跟前的白骨。
他頸間的紅痣,絲絲縷縷地散著光亮,眷戀地撫摸著白骨。
方才,因著與東景一戰而受了重傷,被百妖譜控製將要入魔時,忽然整個島嶼劇烈震動起來。他頸間的痣滾燙地灼燒著,絲絲縷縷的不屬於他的靈力蔓延出來,滲入地下,白骨感應到那靈力,旋即破土而出。
清筠算是明白了,但凡感知到他深陷險境,那早就死去卻又算無遺策的龍君,便會以這般方式出現在他跟前,用血肉、用白骨,來護他周全,亦如從前,陰魂不散,惹人厭煩。
清筠抵著劍,手微微顫抖,他的視線落在盡頭因著亡靈消散而逐漸變得暗淡的照海鏡上。
果不其然,是紫霄,以龍骨為架,以龍血為引,將釣鼇島占為己有。正麵開市,背麵養蠱,敲骨吸髓地造了這一處鮫人幻界。他隻需躲在鏡中,運籌帷幄。楚磐抑或是悠鳴,於他而言,鬥不過是螻蟻。
軒轅劍低鳴一聲,已是被清筠強行運轉內丹重又灌注了靈力。
眼見著清筠就要騰空而去,祝華收了弓攔在他跟前道:“狐王!那不過是殘影。即便他們僥幸逃脫,照海鏡也會因著靈力枯竭而重新陷入沉眠。這殘影,撐不過七日便會消散,何必白費力氣?”
清筠的玉冠早已不知所蹤,一頭白發披散下來,合著背後重新聚氣於形的九尾,孤傲而張狂:“我並不領那孤魂野鬼的情,我要殺便殺,讓開!”
祝華卻不讓:“如今判官都已被魔氣侵蝕,動用靈力便會加速反噬,我們撐不了多久,唯有你能助我們回去收拾殘局。紫霄即便死了,他所布的局也依舊會毀了這世間。”
“清筠,百妖譜被魔氣侵蝕,必定會影響妖族,哪怕是為了狐族……”楚言終於回過味來,拽住清筠破碎的衣袖道,“更何況,傾遠舍身救你,難道隻是為了讓你替他報仇?他緣何總是邀你去人間?你可曾想過?”
軒轅劍頓住了。
那龍君確實總愛說些人間的好。人間的百戲、人間的燈會、人間的珍饈,但偶爾,他也會說起人間的澇災、瘟疫和戰亂。每當這時,他的語氣便會低沉下來,像漸漸暗下來的天,不見星月。
他是龍君,曾有幾座香火不斷的廟,曾庇佑一方子民,為他們降雨去災。所以他總想著在最後時刻,再去看一看他所眷戀的一切,和從未見過人間百態的不諳世事的小狐狸。
狐王握緊了劍,許久都未回頭。
楚言收回了手,也就那樣等著。他承認自己是有些卑鄙,分明知狐王痛處,卻還戳他軟肋。可他當真不願見著玉石俱焚的慘烈,盡管那也許是狐王期盼已久的結局。
最終,在似一場大雨傾盆的沉悶的吵雜聲中,狐王一劍劈開頭頂。
海水因著劍氣分成兩半,露出的一線湛藍是人間的天空。
見如此,楚言劃破手臂,躍上龍骨頂端,將血灑在網的邊緣。他的血液對靈力構建物有很強的腐蝕性,片刻後,那邊緣便斷裂開,百妖譜卷起了一角。
楚言將手伸向祝華,祝華會意,立刻用箭簇沾了楚言的血,七箭射向七個方位,將百妖譜完整地切割下來,收入星魄。
毀了百妖譜會波及妖族,他們唯有先將它帶走。
狐王見他們順理成章地收了百妖譜,便灌注了更多靈力,用劍撐開了出口:“先走!”
楚言和祝華一點頭,同時從那道縫隙離開了這個即將崩塌的島嶼。
而狐王,一手持劍,一手向下一抓:“起!”
那六根巨大的龍骨便撼動著從地裏被拔了出來,騰空而起,最終在靈力的作用下縮小成了匕首大小,落入狐王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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