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種感覺還是模糊的,抽象的,如今,置身於鄭宇的“研究成果”中,盛喻知道他再不能為這位恩師辯解了。
當年,他在萬眾矚目時,離開了核心實驗室,就是因為發現了一個秘密。
那是核心實驗室的最高防護實驗室,盛喻去取一個樣本,卻在生物樣本庫的防爆冰櫃的暗格裏發現了一顆頭顱。
那頭顱保存得很好,頸間的橫切麵處理得非常幹淨。他的頭發一絲絲的依舊帶著光澤,合著的眼上睫毛根根分明。
盛喻隔著正壓服的麵罩盯著冰櫃裏的那顆頭顱,總覺得他隨時會醒來,與他對視。
胸口的凝滯感令盛喻皺起了眉頭,這顆頭顱五官,和鄭宇前些天硬要交給他的“特殊任務”的五官,是如此相似。
報警聲毫不意外地響起,刺耳而急促。盛喻卻不為所動地刷開了邊上另一個暗格的門,那暗格裏用試管存放著這顆頭顱的血樣,標簽上記錄著簡單數據,而那數據,也是他所熟悉的。
盛喻先前確實懷疑過那金發孩子的身份,隻是沒想到,如今,會以這種方式證實了他的猜測。
警報聲戛然而止,但沒有人進來抓他,也沒有人來向他解釋。
能進入到這最高防護實驗室的,沒有“外人”。盛喻能感覺到,似乎有一股窺探的視線黏在他脊背上,看他要如何行事。
核心實驗室一直在做有違人倫的實驗,但作為被鄭宇挑選並撫養長大的得意門生,一直守口如瓶,隻是在多年前,幫助了那個叫白則的孩子,這是唯一一次,他對鄭宇的背叛,他不知道鄭宇知道了多少,或許這次,也是偶然中的必然?
與狼為伍,或撇清關係,要他做一個抉擇。
他們製造了那些孩子,又製造了一個神。他們還將那人造的神,送到他的身邊,與他產生感情的維係,逼他就範。
盛喻選擇了退出,退出了幾乎所有核心實驗室的研究項目,偏安一隅,三緘其口。鄭宇對他幹脆利落的“忘恩負義”表示了理解,既沒有追問,也沒有解釋。
要不是因為楚言,他不會再主動和核心實驗室聯係。當時鄭宇身體便不大好了,心髒出了些問題,住醫院動了手術以後,就把核心實驗室交到了成為了他女婿的楊仲手上。
多年後再相見,鄭宇已是佝僂而幹癟,他想給的遲到的解釋,盛喻也不願聽了。當時說的無可奈何,如今看來,也不過是一個托詞罷了。
他不再掩飾,因而有了如今眼前的一切。
“我是死了嗎?”
鄭宇微笑起來,像是在課堂上聽到學生舉手問了一個十分幼稚而有趣的問題:“你已經在這裏了,為什麼還要執著於一具軀殼?”
正說著,那跟前黑色的幕布邊緣便忽然伸展出絲絲縷縷的銀白色的細線,縱橫交織著,將周遭的畫麵一點點地編織著,延續著。m.X520xs.Com
“那是什麼?”
“些許的犧牲。”鄭宇仰頭望著,像是注視著無足輕重的螢火,“嬰兒從出生起就經曆了喪失,被從溫暖、舒適的子宮裏驅逐出來,走進預設的、刻板的、充滿了競爭的環境裏,隨後他又要經曆與母親的分離,喪失庇佑,走向父權,走向文明,被限製在規則和邊界裏。沒能走進這個框架的,會成為人類社會的棄子,被冠以罪名,被拋棄和驅逐。但無論是哪一方,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麼,因為喪失得太多,連自我都被剝離成了符號。”
盛喻回過頭看向鄭宇,倒不是因為他的這番話,而是因為方才鄭宇根本就沒有開口,而他的話語卻清晰地傳遞到了盛喻的腦海中。
“整個世界都是符號的集合,被框定在特定的語言環境裏,思維也便被限定著。我們用語言、文字、符號表述的內容,時常和我們實際想表述的存在著差距,而我們的實際感受又和客觀現實存在著差距。我們總是被自己的思維局限,被自己的感官蒙騙。但在這個世界不一樣,它是精神體的純粹的聯合,我的思緒完全對接你的思維,沒有任何言語的加工,和感官上的幹擾。”
鄭宇說著這話時,伸展了雙臂,張開五指,盛喻果真就感受到了他的感受,微涼的風流過指縫,而焰火山的熱度烘烤著脊背。
“我們是一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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