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沉入塘底(1 / 1)

不大一會,錢小花再次來到王為民麵前,她手裏拿著一個針線包和一小瓶碘伏和一小瓶消炎藥。

她再次坐到王為民的床上,拿起他的右手用針將水泡挑破,那淡黃色的水便從那針眼裏流了出來。

王為民疼得皺了皺眉,但手卻是不敢有任何的動作,哪怕是輕微的抖動。他不想讓錢小花看到自己因疼痛而表現在肉體上出賣自己靈魂的懦弱。

錢小花一個又一個的挑著,直到將六個水泡挑破才緩緩地鬆了一口氣。

抬眼看了看王為民,又將碘伏塗抹在水泡上麵進行消毒。

當她準備用手掀開王為民肩膀上的衣服時,王為民本能地縮了縮肩膀,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錢小花根本就沒有理會王為民,一把將他的汗衫扯開,當她看到王為民肩膀上那耷拉著的破皮時,還是驚叫了一聲道:“為民,你的肩膀怎麼磨成這樣,虧你是怎樣扛下來的,你不痛嗎?”

王為民臉上擠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來,說道:“痛是痛點,但我能扛,畢竟我是一個男孩子,這點痛也沒什麼,我受得住。”

錢小花心疼道:“這要是被你父母看到不知要傷心成什麼樣子呢?”

說完便將碘伏和消炎藥敷在上麵,王為民痛得都要喊出聲來。

錢小花道:“為民,忍著點,如果不消毒說不定會發炎的。”

王為民點點頭,咬著牙,任由那股鑽心的疼痛撕碎自己。

錢小花將王為民右肩上好藥後,又掀開左肩,見左肩隻是紅了一大片,並沒有破皮,便隻是在上麵上了一些碘伏,並沒有再用消炎藥。

錢小花對王為民道:“為民,我勸你還是休息兩天吧,不要再糟踐自己了,等肩好了之後,再去扛包吧,畢竟身體才是最重要的,不要拿命換錢呀。”

王為民笑道:“嬸,沒事的,我明天用左肩扛,我少扛點沒事,我一個男子漢大丈夫沒那麼矯情。”

錢小花用手指點了點王為民的額頭道:“你呀,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倔,像頭牛一樣,不聽勸。”

見澡堂裏洗澡的大老粗們紛紛地回來了,一個個光著膀子,穿著大褲衩,任憑錢小花再潑辣,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囑咐了王為民幾句,便匆匆地離開了。

老陸望著錢小花的背影,笑道:“為民,錢小花對你可真貼心呀,不會是想讓她家金桂嫁給你吧。”

王為民笑道:“陸大哥,快別亂說,我剛來才兩天呢,錢嬸跟我是一個鄉的。”

老陸狡黠的笑了笑道:“是嗎,不過好像好得過頭了,畢竟你們才認識。”

王為民沒有說話,而是再次拿起《魯濱遜漂流記》翻看起來。

夜幕降臨,那轟隆隆的火車和鐵軌摩擦的聲音傳來,月光從那破損的窗戶裏鑽了進來,斜落在屋內那張破損的桌麵上。

王為民看了一會書,一股股的倦意襲來,王為民放下書本躺了下來。

望著那撲向白熾燈的飛娥,聽著宿舍裏此起彼伏的呼嚕聲以及嗡嗡的蚊子聲,慢慢地閉上眼睛。他本想買一盤蚊香,但他身無分文,什麼也買不了。他終於明白錢對一個人的重要性,好像地球上的人都是為錢而生的,人類所有的活動都是圍繞著錢展開的,離開了錢人們什麼也幹不了。

王為民倒是有些埋怨自己這白嫩的皮膚來,如果他也像老陸一樣有一副又黑又厚的皮囊,也就不怕蚊子了。

王為民不知道蚊子是從哪裏來的,自打記事起,這討厭的家夥每年夏天便會從土裏冒出來,隻是冬天它們去哪裏了呢?是像蛇一樣冬眠,還是像大雁一樣每年從一個地方飛向另一個溫暖的棲息之地呢?那千裏奔襲隻是為了躲避寒冷而已。

王為民拿出一個淺藍色塑料封皮的筆記本,簡單記錄了一下他第一天的打工生活:1992年7月17日,天氣晴,氣溫39度,扛水泥27包,掙2.7元錢,右肩磨破皮,左肩磨紅,險些摔跤。感謝錢嬸為我挑水泡,敷藥,感謝老陸扶我和一飯之恩。

王為民閉上眼睛時已經快十二點了,因為又有火車的聲音傳來,這聲音像鍾表一樣準時。

晚上王為民做了一個夢,他掉進了自家屋後的一個水塘裏,他拚命地掙紮,而岸上的牛二卻朝著他傻笑。

在他絕望時,他沉到了塘底,抓住了一根根水草,尋找著那一根根柔嫩的水草慢慢地從水塘裏爬了出來,而牛二依然在傻笑。

【作者題外話】:每一個人的夢想都是靠無數痛苦的掙紮拚接起來的,看到本章的你是否也在拚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