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先生是覺得我農會當前所做之事,必然會被朝廷所派大軍鎮壓嗎?”蕭靖生嘴角微揚,迎著孫德富的注視,語氣平靜道。
“我……”
孫德富遲疑了。
這樣的話,蕭靖生可以講,但他不能說。
時下的孫鎮,就被蕭靖生所領農會控製。
倘若他說了不該說的話,觸怒了蕭靖生,就會給他的家庭帶來無妄之災。
或許孫德富的確嫉惡如仇,然而也要分什麼時候,分什麼人,再者言蕭靖生率部入駐孫鎮後,並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真要說起來,孫德富對蕭靖生做的不少善事,焚燒掉孫鎮治下群體欠款,給孫鎮上下發放糧食,供養孤寡老弱等事,心裏是頗為認可的。
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蕭靖生所做。
“孫先生覺得現在的大明,還值得你去留戀或效忠嗎?”
蕭靖生雙眼微眯,繼續說道:“我蕭靖生在沒有做此事前,和孫先生一樣,都是大明治下的讀書人。
接連考中縣試和府試,在外人的眼裏,前途不可謂不光明。
然而這一切,就因為我父仗義執言,講了幾句別人敢想不敢做的話,卻遭到無妄之災,導致家破人亡。
孫先生覺得此事怪誰?
怪我父?
怪官府?
還是怪這個該死的世道!
我蕭靖生不是不學無術之輩,也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事情,從天啟元年開始,不說我蒲城縣經曆怎樣的災情,就說整個陝西治下,又有多少地方受災?
孫先生真的覺得今後的陝西,會一直安定下去嗎?畢竟我蕭靖生在整個陝西算起來,根本就不算什麼。”
孫德富沉默了。
蕭靖生講的這些話,對他的衝擊很大。
或許他不清楚蕭靖生的經曆,然而通過一些同窗好友,平日裏的一些書信往來,他還是知曉陝西治下的情況。
在這個災情頻生的世道下,朝廷所定的田賦、丁稅、遼餉等稅收,可謂是一項都沒有減免。
這對底層的群體而言,負擔不斷加重。
然而僅僅是這些的話,或許底層群體的生活不好過,或許會餓死人,但是不至於讓所有人都被逼上絕境。
可是地方上的苛捐雜稅,卻也在這一環境下不斷出現,這就使得地方的底層群體,處境變得日益艱難了。
“你說的這些或許是對的,不過我卻不能做這些事情。”
孫德富收斂心神,看向蕭靖生說道:“一個是我的確沒有這個能力,我就是一個私塾的教書先生,並不懂得如何治理地方。
一個是我要考慮到家庭,對蕭老爺而言,你心裏生出怨恨,想要做些事情,這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可是我……”
“哈哈……”
蕭靖生笑著搖起頭來,“孫先生啊孫先生,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啊,你說的這些話,在我眼裏看來啊就是膽怯。
原以為孫鎮的孫德富,是一個嫉惡如仇,願意為底層群體說話的人。
沒想到也是一個虛偽至極之輩。
罷了,罷了,既然是這樣的話,那我明日就以農會的名義,將你講的這些話公布出去,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孫德富是一個怎樣的人。”
言罷,蕭靖生頭也不回,在孫德富驚愕的注視下,就快步朝前走去。
一旁的蕭章棟見狀,瞪了孫德富一眼,舉著火把就去追蕭靖生。
“站住!”
孫德富此刻回過神,看著蕭靖生的背影,氣急敗壞道:“你說這些話是甚意思,我如何就是虛偽至極之輩了?”
聽到孫德富的呼喊,蕭靖生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這就是他想要聽到的。
其實對大明的讀書人,蕭靖生知曉他們的特性,那一向是把名聲看的比命都要重。
“蕭靖生!!”
見蕭靖生沒有理會自己,孫德富氣的快步朝蕭靖生追去,嘴上呼喊道。
“孫先生還有何高見嗎?”
蕭靖生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氣喘籲籲的孫德富,微微一笑道:“難道我說的有錯嗎?一個連幫助孫鎮宗親和鄉黨的人,都不願意主動站出來,以所謂沒有經驗推諉,這難道不是虛偽至極之輩是什麼?”
“我不是!”
孫德富瞪眼喝道。
“那孫先生就出任孫鎮鎮長。”
蕭靖生言簡意賅道。
“我剛才說過,我沒有這個能力,我就是一個私塾先生。”
孫德富氣到渾身發抖,看向蕭靖生說道:“就算我出任孫鎮鎮長,可是什麼都做不好,那做這個孫鎮鎮長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