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妙計大連環(2 / 3)

伍平出生在殷實之家,早年留學美國攻讀法律,曾在中國海關和鐵路局工作過,後來定居香港。在美國紐約、英國倫敦、法國巴黎都擁有實業,因其資產雄厚,且在華人中有一定威望,前兩年被英女皇封為爵士,擔任香港華人議員。

彭昆在伍公館向伍平了解香港皇家警察的內部情況,無意中果然得知因工作關係,麥當漢得罪了不少人,其中有位叫戴維斯的警長十分憎恨麥當漢的霸道作風。

彭昆如獲至寶,匆匆離開伍公館,弄得伍平不明其來意,就人已不見了。

戴維斯三十歲年紀,大臉盤,有一管英國人特有的高鼻,一頭漂亮的棕色卷發,得到彭昆的彙報十分重視,認為這是一個報複麥當漢的最好機會。因此他說:“我手下直接掌握的警力有限,彭先生可否助一臂之力。”

“沒問題。”彭昆爽快地答應,當即用戴維斯辦公室裏的電話告知莫啟青,要他派一條船協助戴維斯。考慮到這次是緝私,不會有太多危險,彭昆決定去一趟,親眼看一看許成名,鄧大清的下場。

莫啟青、戴維斯、彭昆啟航追擊《江湖風雲》劇組輪船時,已相隔了近三個小時,這就是說即使全速前進也要到傍晚才能趕上。

兩艘快艇從灣仔碼頭出發。“三山會”出動二十餘人,彭昆和莫啟青坐鎮;警方出動三十餘人,由警長戴維斯率領。

快艇犁開水麵,在維多利亞海麵快速行駛,一路超過不少的大船小輪,到了南海區域,沿海的船漸漸少了,有時十幾裏水域難見帆影。

彭昆、莫啟青及戴維斯焦急不安地用望遠鏡在海麵上搜索,當然是勞而無功的。所見的不是漁船,便是從異國去香港的船隻。傍晚,望遠鏡裏終於出現了小葉般的兩條船。

三位的神經緊繃了,揉揉本已酸痛的雙目,又把望遠鏡架在眼前認真地調試,目的是想看得更清楚點。

望遠鏡裏,兩艘船慢慢清楚了,是一大一小的兩艘,奇怪的是居然沒有開動,就泊在那裏……

彭昆最先醒悟過來,說:“他們在拍電影,你們看!”

莫啟青一邊調焦距一邊對身旁的彭昆說:“報紙上說《江湖風雲》要到北部灣才拍開場戲麼。沒想到現在就開始拍了。”

彭昆看得累了,拿開望遠鏡,揉揉眼,輕鬆輕鬆,突然被海麵的景色吸引住了,歎道:“這落日餘暉的海景真美呀,可能導演被這景色迷住了,突然有了創作靈感。”

莫啟青也拿下望遠鏡,肉眼中的景致確實美麗壯觀,很快也有了同感,說:“如此看來,那艘去越南的快艇等拍完了這場戲,可能就不會同行了。”

“有可能。”彭昆說,“不過這樣更好,萬一他敢拒絕搜查,一艘船更好對付。”

莫啟青道:“可能等不得了,你看,我們很快就要追上他們。”

這時戴維斯也把船靠過來,隔著不遠的空隙用半生半熟的中國話與彭、莫說話。

“喂,他們好像在拍電影。”

“是呀,”莫啟青說,“警長你說怎麼辦?”

“我們警察的職責是保護每一位香港公民,既然他們在工作,就不要打攪他們。”

莫啟青喊道:“不行呀警長,那是一艘走私船,不能算正當工作。”

“就這樣了,把船泊下,”戴維斯果斷地說,“香港市民正等著看新片《江湖風雲》呢。呀,這景色真美。”

莫啟青無可奈何地下令停船。

兩個人看完景色,又好奇地用望遠鏡看拍電影——一位紅衣女身背手提機槍從小艇上飛一般“蕩”上了大船,動作十分刺激、驚險。

“這女人大概就是演阿妮的那個越南妹了。”莫啟青說。

“正是她。”彭昆說道,“燃成灰我都認識。”

“彭軍師當初去越南這麼美的女人怎會也錯過了?”莫啟青打趣道。

“別提了。”彭昆見揭到他的痛處十分不悅,“看拍戲。”

莫啟青對黃小妮還是感興趣的,咽咽口水:“他媽的,陳百威好豔福,他怎麼舍得讓給黃捷板?”

“女人那東西你用我用他也可以用,反正又沒丟掉肉。若是黃花女還有一層膜。”彭昆笑道。

莫啟青說到女人來了精神,問道:“喂,這越南妹是陳百威開的苞吧?”

“屁,”彭昆的鼻子哼了哼,“她那裏的鄉長龍老山是個老色鬼,眼皮底下的美人豈能放過?”

玩笑間,《江湖風雲》的開場戲拍完了,果如所料,那艘去越南的快艇率先離開。

天色暗了下來,頭頂上有了朗月明星,清輝流溢、波瀾不驚的海麵海天渾然一色。

大船上,《江湖風雲》劇組的場麵收拾停當了,戴維斯下令全速前進。

當大船可以用肉眼看清時,對方甲板上的人同時也看到了兩艘快艇在追趕他們,並引起了一陣驚慌,瞬間都奔向艙內。

莫啟青、彭昆在艇內慌忙戴上寬邊墨鏡,戴維斯則有條不紊地指揮手下。靠近了,對方許成名指揮手下準備戰鬥,很顯然,他把緝私船當成了海盜船。

戴維斯手下的一位中國警官站在船頭用喇叭高聲喊話:“前麵的船停下來,我們是香港緝私隊,奉命例行公事!”

許成名還存僥幸,大聲回話:“我們是《江湖風雲》電影劇組,不是走私船。”

“不是走私船不用怕,我們是秉公辦事,不會冤枉任何人。”

許成名一時語塞,對身旁的鄧大清說:“怎麼辦?他們……”

鄧大清:“那就讓他們過來檢查,我們船上什麼也沒有,隻要是真正緝私隊見了劇組自然不會懷疑。‘貨’都釘在船底,難查到。”

許成名說:“好吧。過來吧,我們願意協助你們的工作。”

戴維斯下令把快艇靠過去,一部分緝私隊員用梯子架上大船,爬了上去。

彭昆、莫啟青一邊派馬仔混入警察爬上大船,一邊又全神貫注地看著大船上麵。

一會馬仔回來報告,說船艙裏搜出來的大包小包裏麵都是破爛。

彭昆、莫啟青大驚。

彭昆突然叫道:“糟了,我們中了陳百威的調虎離山之計!”

莫啟青隨後也省悟過來:“天啦,我們不該放走前麵那艘快艇……”

從大船下來的蘇小楓道:“他們提前拍電影,拍完後又急急地離開。當初我就懷疑軍火在那艘快艇上。”

彭昆一耳光扇過去,罵道:“你知道怎不早說!”

兩船緝私船已經離去,夜在不覺中深了,深夜的星月明亮,倒映在大海裏水天更加渾然難辯了。

許成名醒過來,問道:“軍師,你說緝私隊怎麼知道我們販運軍火?”

鄧大清很久才答道:“肯定是得到彭昆或莫啟青的舉報。”

“莫啟青、彭昆又是怎麼知道的?”

“我也弄不清楚,”鄧大清歎道,“這些人簡直無孔不入,個個都是孫悟空式的人物……也難怪我們不是他的對手。”

“是呀,”許成名亦深有感觸,“跟他們玩,真是雲裏霧裏,在不知不覺中就吃虧。不過,陳百威比他倆更厲害。”

“我正是這樣想,”鄧大清道,“事前仿佛什麼都已經知道似的,一招一式,步步為營,滴水不漏。”

“軍師——”

“嗯?”

“你說軍火現在何處?陳百威總不會隻要我們保護一條空船和一群演員吧?”

“是呀,我也在猜這個問題,就是不得要領。”

“會不會在前麵那艘船上,等到了北部灣再交給我們?”

“我看不會,”鄧大清分析道,“如果不是黃捷板突然提前拍戲,今天兩條船同樣難免檢查。再則,那艘快艇如裝了大批槍支,吃水一定很深,也沒有那麼快的速度,這一點在遠處雖難辨,但我們應該看得最清楚。”

“那……?”

許成名的話未出口,統艙裏爬出黃捷板,迷迷瞪瞪地問兩位:“怎麼,海盜就走了?”“不是海盜。”許成名向他解釋。黃捷板並沒有用心聽,一眼看見甲板上的大包小包,驚道:“呀,這些海盜真怪,在船艙底起出這些東西來,怎麼又不要?”

許成名正要解釋,鄧大清道:“算了,最好不要讓他知道底細——這些都不是值錢的東西,海盜當然不要羅。”

大船繼續向西航行,許成名、鄧大清並不像黃捷板那樣輕鬆,正在為那批軍火的去向發愁。

“堂主,陳百威臨出門向你交代過什麼嗎?”

許成名認真想了想,然後搖頭,問道:“你呢?”

鄧大清道:“他要我一路小心,說萬一出什麼意外要冷靜,想不透的事可與黃導演商量。”

許成名也記起來了:“是的,他也對我說過這樣話。”

鄧大清偏過頭去,對黃捷板說:“黃導演,你過來一下。”

黃捷板聞聲極不情願地過來,問道:“有事呀?”

“我問你,”鄧大清望著他,“陳堂主臨出門對你說過什麼沒有?”

黃捷板搔著頭:“啊呀,他說過的,我差點忘了。他要我告訴你們,萬一中途出現什麼意外,不要慌,到了北部灣傅靈華會幫忙解決。”

鄧、許仿然大悟,記起早兩天傅靈華已去了越南榮市,說是去運越南妹,現在想起來才明白根本不是接越南妹,而是載軍火先逃過彭昆、莫啟青的暗算。

許成名、鄧大清總算放下心來,回艙內休息,不在話下。

大船航過黑暗,迎來旭日黎明,第二天上午終於穿過了瓊州海峽,進入到北部灣水域。

趁著大海中的雲霧被太陽蒸散之際,許成名舉起望遠鏡在海麵上搜尋。

“不會有那麼快,”鄧大清笑道,“起碼要到下午才有希望。”

“我知道,”許成名道。“我在看風景,我們與傅靈華最少得明天早晨才可能接上頭。”

“那不一定,”鄧大清說:“如果管名花她們沒有提前趕到榮市,有可能要到明天早晨才有希望接上頭。傅靈華早就準備了,我們船上《江湖風雲》的字幅這麼惹眼,望遠鏡裏一下就能認出,他肯定會來中途來接應。”

許成名拿下望遠鏡,抬眼看看桅杆上用白色綢布寫成的大幅字條,陽光下,“江湖風雲”四字果然十分紮眼。看樣子,這也是陳百威精心設計的,為的是便於雙方聯絡。

這時黃捷板從船艙爬上來,手搭涼蓬眯著眼睛四處望,問道:“許堂主,這就是北部灣海麵吧?”

許成名點頭。

果如鄧大清所料,傅靈華在榮市碼頭得到管名花的信,提前來到北部灣海麵迎接。傍晚時分,兩條船會合了。

趁四周的船少,傅靈華下令把中型小船上的軍火移到大船上來,仍釘入底艙。

忙到天黑,許成名、鄧大清才抽空把南海的遭遇告訴了傅靈華。

三個人在大船統艙內坐定,傅靈華開口道:“這些陳堂主早預料到了,所以才提前要我載軍火逃過他們的暗算。”

鄧大清問道:“陳堂主是憑什麼分析出彭昆會這樣做?”

傅靈華說:“我們和麥當漢接洽的那晚,彭昆就在堂口大門外埋伏,憑他的精明,肯定會產生懷疑。沒多久他又派人去金陵刺探文軍師與‘人妖’接洽。陳堂主根據這些分析,認為彭昆已知道我堂準備取代‘三山會’與泰國金雄做生意。如此一來,彭昆少不得又要用他的慣用伎倆——借刀殺人。”鄧大清點頭:“陳堂主怎麼知道緝私隊要來追截?”

“陳堂主最初估計是彭昆可能慫恿‘三山會’與我們做對,也估計可能報緝私隊在筲箕灣開船前檢查。加之最近幾天每晚都有人在筲箕灣鬼鬼崇崇出沒,就來個將計就計,在攝影組出發前的那一天夜晚用一些廢舊東西裝入船底內,引起他們的注意。沒想到彭昆還真中圈套了。”

鄧大清輕鬆地舒了口氣,對許成名說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服了。跟著陳堂主有奔頭!”

傅靈華插嘴道:“古人說得好,良禽擇木而棲,能投靠一位明主,正是英雄所為。”

許成名問道:“傅管家,對這次行動,陳堂主還有吩咐嗎?”

“有的,”傅靈華道:“陳堂主說,從香港至泰國的路上,彭昆、莫啟青這一關還不算很艱難,到了曼穀會遭遇一支悍匪。說不定還有一場惡戰。”

許、鄧麵麵相覷。

傅靈華歎道:“說起這般悍匪,我還真見識過。”

“傅管家也去了泰國?”鄧、許齊問。

“是的。十幾年前我置了一條船,帶上一筆款子去泰國購煙土,他媽的在昭披耶河入海口就遇上海盜了。”傅靈華歎道,“唉,不說了,那次虧盡老本,錢搶得精光。”

“傅管家,你一定要說,”鄧大清道,“這很重要,說出來我們好警惕。”

許成名問:“你記得劫你的海盜叫什麼名嗎?”

“記得,凡在泰國販鴉片的都知道,叫黑鯊魚。”傅靈華道:“連清邁的大毒梟金雄都怕他,這回陳堂主提醒我們注意的也是這個家夥。”

“很好,”鄧大清道,“你跟他打過交道,心裏有底,最起碼這一路上可以安心休息。”

許成名安排馬仔們好好休息,養足精神等到了泰國灣好迎戰海盜。

從北部灣一直南下,又過了三天,到了泰國灣。

大家如臨大敵在船內做好準備。

進入昭披耶河入海口,傅靈華指點道:“當初我就是在這裏被劫的。”

許成名於是又叮囑馬仔打起精神。

傅靈華道:“不過現在不會了,這次人妖告訴陳堂主,說因為泰國政府下了死決心,黑鯊魚受了幾次挫折,把打劫的地點選擇在昭披耶河沿岸,一旦有警察來了,一靠岸就能往山上鑽。泰國人爬山比猴子還快。”

鄧大清插話道:“虧他想得出。”

“這已經是下策了,”傅靈華道:“他守在泰國灣多好,那麼長的海岸線,境內所有的毒品都在這裏彙總,昭披耶河隻局限於沿河的一些毒品基地。正因為這樣,各國毒販不敢進去,清邁毒梟金雄的貨銷不出去,生意大打折扣。所以下決心要除掉黑鯊魚。”

兩艘船一前一後進入昭披耶河內,許成名命令快艇打前鋒,船頭架上兩挺機槍。

鄧大清看了看地形,見兩邊不時有高山峽穀,大樹古藤,容易藏匿河匪,一旦發現船頭有機槍,肯定來個先下手為強。

這時傅靈華也記起陳百威吩咐過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動武,帶上《江湖風雲》劇組前來,目的之一也是為了避免武力衝突。

船頭的機槍收起來了,所有的武器藏在既便於拿出來、又不給兩岸看到的地方。

從早晨到上午一直無事,大約航了四五十裏河道,迎麵兩艘快艇衝了過來,來勢十分凶猛。

站在船頭的是一位一臉胡子、一頭長發的男子,麵目十分凶惡,因胡子太長,辨不出具體年紀。

傅靈華認得,此人正是黑鯊魚。

黑鯊魚打著手勢,哇啦哇啦狂叫。

傅靈華翻譯給鄧、許兩位聽:“黑鯊魚問我們是哪國人,幹什麼的。”

鄧大清說:“告訴他我們是中國人,拍電影的。”

傅靈華高聲回答道:“我們是中國人。”

黑鯊魚道:“我管你們是哪國人,把金銀財寶都留下,這是規矩!”

傅靈華指著桅杆的字幅:“我們是拍電影的,沒有錢財。”

“他媽的,拍什麼鳥電影,這地方有什麼好拍的!”

“我們拍的電影名字叫《江湖風雲》,講的就是你這樣的英雄好漢,在江湖上殺富濟貧的英雄事跡。”

黑鯊魚仰天哈哈大笑:“你說的很對,我們就是要殺富濟貧——放老實點,乖乖地把財物留下,就饒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