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搭著陸京士的肩走回小廳,坐下,說:“你說得很對,江湖上隻存在利益關係,並無門派之爭,在上海我和黃金榮、張嘯林不也經常勾心鬥角?同樣在香港陳百威與莫啟青、彭昆也勢不兩立。我與陳百威結拜,說明不爭他的地盤,隻向其他堂口發起攻擊,這個道理再簡單不過了。”倆個人就著這問題議論了一陣,外麵集體活動結束了,陳百威走進來:“杜先生恕不恭之罪。”
杜月笙起身還禮:“哪裏哪裏,陳先生太客氣了,外麵的大事要緊,忙不贏的話不必過來招呼。”
陳百威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自己也坐下,說:“都忙完了,現在專來和杜先生聊聊天。”
杜月笙向陸京士遞個眼色。陸京士會意,跨前一步,裝成十分卑下的樣子鞠躬垂手道:“杜先生,我……我想去外麵看看,請先生準……允。”
杜月笙裝成很大度地揮揮手:“去罷去罷!”
陸京士又是一鞠躬,退了出去,杜月笙這才幹咳一聲:“我有位結拜弟兄,叫範紹曾,不知陳先生聽說沒有。”
陳百威暫時尚不明白杜月笙提起這個名字的用意何在,就模淩兩可地說:“聽說過這名字,隻是不甚了解。”
杜月笙說:“他是四川人,曾在楊森部下任第七師師長,現在劉湘部下任川軍第四師長。這人和陳先生有不少相似處,豪爽、仗義,隻是沒有陳先生文武皆備的才能。”
陳百威搖頭,還是不知對方用意,連連道:“過獎過獎。”
“杜某人絲毫沒有誇獎的意思,走南闖北,先生確是我所見過的幫會首領中最能幹的一個,就憑組織一次這樣大場麵的舞會,足可見你的特殊才能。”說到此處,杜月笙歎了口氣:“我杜某人無德無能,立足江湖全仗朋友幫襯。對於結交朋友的標準,隻要對方是一位蓋世奇才,且仗義行俠,我就認了,也不問他幫派門第。比如我說的範紹曾就是四川袍哥的大爺。”
陳百威這下總算聽明白了,忙道:“江湖上曆來是義氣二字為重,並無幫派門第之分。陳某人對杜先生的人品、仗義早有耳聞,並有心結拜,隻恨遠隔千山萬水。今日相見真乃三生有幸,若不嫌棄小弟才疏學淺、無德無能,願結拜為異姓兄弟,今後福禍同當,也不枉了這一番夙願。”
杜月笙沒料到陳百威的理解能力如此神速,倆人一拍即合,相見恨晚,按江湖規矩換了帖子,一下子十分親熱,天南地北風花雪月地談得投機。一樓大廳的舞會正在高潮,華爾茲舞曲穿透過一層層牆壁傳了進來。
“杜老兄要不要下去輕鬆一下?”
杜月笙連連搖頭:“不必了。和陳老弟在一起比跳舞更愉快——你該下去招呼一下了。”
陳百威看看腕表,對外麵的衛士說道:“叫文軍師上樓來,我有事找他。”
陳百威回到坐位上,杜月笙說:“你們議事我回避一下。”
陳百威:“杜大哥未免太見外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今晚來了這麼多名流,又是在半山區,隻有一條路上下,安全是最重要的。”
杜月笙點頭,說:“這倒是一件大事,今晚的舞會香港多家報紙早就報道了,萬一有不法之徒尋機搗亂,豈不好事變成了壞事?”
陳百威趁機問道:“聽說彭昆找過瑞華拍電影,不知有無此事?”
杜月笙點頭:“有這回事,瑞華沒有答應。”
陳百威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這時有人報告軍師來了。
文貴進來見杜月笙在場,行了個鞠躬禮,然後問陳百威:“堂主,有什麼事?”
“今晚的安全工作很重要,絕對不能出現差錯!外麵有什麼異常情況嗎?”
“目前還沒有。我在別墅周圍布置了比平常多幾倍的衛士,加之又有高牆和電網,估計不會有問題。”
“今晚的舞會明天一早每張報紙都要刊登,影響是相當大的,下去要弟兄們小心警惕。”
“是,我就去辦。”文貴嘴裏說著,腳卻不願走,像有什麼話要說又不便說。
陳百威又叮囑道:“別墅的安全故然重要,但還不是最重要的。從山下上來,隻有一條山道,必須加派人員巡邏。還有什麼事嗎?杜大哥是自己人。”
文貴說:“胡蝶小姐到處找你,她好像有什麼話要和你說。”
陳百威望了杜月笙一眼,杜月笙做了個狡黠的眼神。他最擅長此道,對陳百威耳語道:“陳老弟去吧,難得瑞華有此盛意,機會不要錯過。”
陳百威會心地一笑,說:“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杜大哥自便。”說著起身離開小廳。
“胡女士不知怎麼的,自從在花園裏聽了你的講演,就變得神不守舍似的,在舞廳裏一坐半天,誰邀都不入舞池。”
“是在外麵著涼了吧?”
“我也這樣認為,上前去問,告訴她我們這裏有名醫,她說沒事,隻問你去了哪裏。我知道你在陪杜先生,沒告訴他。等去外麵檢查完了安全工作回來,她又問起你。”
倆人說著話已經到了遊廊——大廳裏的音樂飄然而出,舞池裏的人舞興正酣。
走入大廳,隻有小數舞伴坐在沙發上休息,見陳百威來了,一律起身,陳百威抱拳還禮。
透過閃閃爍爍的燈光,陳百威搜尋到胡蝶已在舞池和丈夫潘有聲跳舞。
陳百威呆了一陣,去更衣室換了一套燕尾西服,這服裝是他專為跳舞從歐洲買回來的,一共五六套,平常很少穿。
更衣室在舞池的東角,他一出來就邀了一位伴舞踏著曲子入池。
有意中,很快接近了胡蝶,並把臉麵向她,卻目不斜視地貫注樂曲。“陳先生,你也跳舞?”
說話的正是胡蝶,陳百威向她點頭行禮,眼睛卻望著潘有聲:“潘先生,照顧不周還望海涵。”
潘有聲是位商人,有一張好看的麵孔,因為也姓潘,人家都在背後叫他“潘安”。潘安是曆史上有名的美男子,胡蝶選擇潘有聲,某種程度也與他的長相有關係。
陳百威小聲地在伴舞耳朵裏說了幾句什麼,伴舞馬上心領神會地對胡蝶說:“胡女士,你老公的舞跳得好棒!”
“是嗎,要不要和他來一曲?”
伴舞嬌嗔地放下陳百威,張開雙臂道:“潘先生,肯不肯賞臉?”
潘有聲根本不知道這是別人的圈套,欣然應允。伴舞本是陳百威從風月場上請來的女子,見了潘有聲這樣的美男子沒有不動心的,倒在他懷裏,顫聲道:“潘先生好帥!”
陳百威輕而易舉地就與傾慕已久的大美人共舞,心一下子就醉了。都說自古英雄愛美人,看來此話一點不假。自從看了胡蝶主演的電影,陳百威便被她的演技與美貌征服了,今日得見,也算是一種緣份。
胡蝶不愧是名演員,她的舞跳得極好,每一步都恰到好處地踩在舞曲的節拍上,感覺自然的進入到最佳境界。
“胡女士。”陳百威憋了很久終於開口道,“《獻旗》的女主角我們是決定請你的。廣告樣登,是為了做宣傳,希望你不要介意。”
胡蝶嗔道:“不許你叫‘胡女士’。”
陳百威心裏一熱,柔聲問道:“怎麼叫?”
“就叫我瑞華好了。”
“嗯,”陳百威改口道,“瑞華,《獻旗》這部電影就拜托你了。”
“阿威,我們能不能談點別的?”在情場上胡蝶是位戰無不勝的高手,這一次有點克製不住了。
陳百威早聞胡蝶的手段與多情,沒想到這一次很快就被自己征服了,心底湧起了無限豪情與壯誌。
“不,這部片子很重要。我們必須把該解決的問題解決了。”
胡蝶無可奈何地歎道:“好罷,你想解決什麼?”
“有一件亟待解決的事,”陳百威咽了咽口水,“你和張恨水先生熟,他現在哪裏?”
胡蝶撲閃著一對美麗的大眼睛,反問道:“幹嗎,你真要他寫劇本?”
陳百威點頭:“是的。如果《獻旗》經過他的妙筆再創,肯定會流傳得更久遠。”
胡蝶點頭:“張恨水先生的文筆在中國確是一絕,再平凡的事經過他描寫都能變成動人的故事,而且入情入理,演起來也很容易進入角色。可惜的是我與他雖有交往,也隻是在上海的那段時間聯係多一點。當時我在上海明星公司演完《啼笑姻緣》,效果很不錯,為了和大華電影片社爭取他另外幾本書的改劇權,公司派我去拜訪過他。公司看好的書是《金粉世家》、《明春外史》還有《燕歸來》,我們是以朋友的身份交往的,根本不牽係到商業上去,這樣做的結果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他看過我演的電影,覺得由我演他小說裏的主人公很合適。”
“那他現在在何處?”
胡蝶見陳百威對她自述與張水恨的交往並不感興趣,想了想:“好像還在南京。對了,是在南京,杜先生家裏有從南京寄來的《新民報》,上麵正連載他的新作《水滸新傳》。”
陳百威歎了口氣,不免感到有點失望。
胡蝶此刻抑製不住了,再一次懇求道:“阿威,我們談點別的好嗎?”
陳百威知道已經到了該說的時候了,再玩下去反會適得其反,被對方誤解不解風情,於是調整心態,進入角色。
“瑞華,你在杜先生家裏住得開心嗎?”
“嗯。”胡蝶比陳百威更早進入角色,媚態萬種地偎在陳百威寬大的肩上……在軒尼詩道70號,她早就聽杜月笙介紹過,陳百威是一位很有魅力的男人。及至他著手籌拍這部反映愛國主義的電影,才知道他更是一位能力非凡的**首領,在香港能找到這樣的靠山和老板,也算是遇著了一位難得的知己。剛才,在花園裏北望故土,明月下,看著英俊、瀟灑的陳百威的言行和舉止,胡蝶幾乎抑製不住衝動,有了和他親近的念頭……於是,她把對陳百威的愛意藏在心中,尋找著機會,和他肌膚接觸……舞曲把人帶入了忘我的境界,胡蝶的十個指頭都能感覺到陳百威手中釋放出來的雄性的熾熱。
“瑞華,你搬到我們這裏來吧。這裏安全、清靜,我可以派人好好地伺候你”陳百威喃喃道。
“我也極希望能和你住在一起。隻是這樣不好,一些捕風捉影的小報記者會把我們的正常交往添上許多風花雪月的花邊新聞,把你的名聲搞臭。”
“不怕,”陳百威道,“我們可以簽約,雇主是有義務安排雇員生活的。”
胡蝶沒有再說話,她已感覺到陳百威的心跳加快,血液在周身沸騰。做為女人,能夠使自己最傾心的男人“通電”,那是最值得驕傲的事。
“瑞華,答應我吧。在香港隻要有我,生活方麵的事,你可以全不去管他。”
美麗的胡蝶長著一頭迷人的秀發,一雙攝人魂魄的大眼睛,兩個深深的酒窩盈滿了柔情蜜意……做為男人,最值得驕傲的是能夠征服天下最漂亮的女人。比如呂布征服貂蟬、項羽征服虞姬……今晚能與胡蝶共舞且互訴衷腸,陳百威覺得這是老天爺特意對他的關照。
又一曲舞終了,大廳內的燈光明亮,舞伴們都回到舞池四周的沙發上坐下。記者們端起照相機抓緊拍照。
由於陳百威和胡蝶在終舞的那一刻手還沒有鬆開,立即有記者跑上前來采訪。
“請問陳先生和胡女士是很久就認識的嗎?”
陳百威覺得自己做為佳荷公司的董事長和本公司將要聘用的演員跳一曲舞屬正常交往,毫無故忌地回答道:“不是的,才剛剛認識。”
記者窮追不舍:“能否詳細地介紹你們認識的過程?”
很顯然,這是位專喜歡刺探名人隱私的娛樂記者,此話問得帶有某種不懷好意的傾向,陳百威本來可以不理睬他,更可警告幾句,但他沒有這樣做。一來大廳裏有各界名流,大眾場不能失去風度,二來目前正要宣傳將要拍攝的影片,還不宜過早得罪記者。
“我和胡女士認識的原因很簡單,本公司將要上演的電影《獻旗》的女主角很適合她,她也願意出演這個角色,為國內抗戰盡一個藝人應盡的義務,就這樣我們認識了。”
“請問貴公司拍這部電影不是麵向全社會招聘主角的麼?現在一下子就決定讓胡女士主演了?”
“一開始我們的想法是那樣的,但情況不盡人意,在香港根本找不到適合劇本的演員,恰好有人向我們推薦胡女士——更重要的一點,張素貞是胡蝶的朋友,胡蝶對她比較了解,演起來更加得心應手。”
記者見從陳百威口裏得不他所需要的,轉向胡蝶:“請問胡女士你覺得與陳先生合作會愉快嗎?”
“最少我是這樣認為。”
“你對陳先生的印象如何?”
“他有魄力、夠義氣,更重要的一點——他很愛國。”
“你才認識他不到半天怎麼就如此了解?”
陳百威感到這名記者已經到了肆無忌憚的失禮程度了,走上前:“先生請不要纏著胡女士,她每天都有很多社交活動參加。”
記者笑道:“陳先生還蠻關心她的嘛。”
陳百威心裏一怒,正要發作,突然又改變主意,笑嘻嘻道:“男人都會憐香惜玉嘛,難道你不會?”
記者如獲至寶,立即在采訪上寫道:“陳百威非常心痛胡蝶,對她的愛護可謂關懷備至,當記者問他為什麼這樣做時,他坦言告訴記者——男人都會憐香惜玉嘛,難道你不會?對胡蝶的傾慕之情真是不打自招。”
時間不早了,牆上的大掛鍾敲響了兩下,發出清脆悅耳的餘韻。
已是淩晨兩點,有些客人已顯出疲憊之態,有欲離去的念頭。今晚出席舞會的人有四分之一是乘坐轎車來的,因此能容納二十多輛小車的停車場擠得滿滿的。
陳百威對文貴說:“你派人去盯著剛才采訪我的那位記者,查清他是哪家報社的。”
文貴答應著,陳百威又記起什麼來,小聲問道:“安全工作有問題嗎?”
“沒問題。自半山之上,基本上沒有任何可疑人出現。”
“那麼山道以下呢?”
“……”文貴一時語塞。
陳百威感到今晚的“平安”有點難以使人相信,原估計彭昆最起碼會派人在會場搗亂,製造一兩件引起混亂的事情。
“不對,這不符合彭昆的一慣做法!”陳百威對文貴說,“你在這裏招呼客人,讓點心師多拿點心和飲料供他們霄夜,我下去查查。”
陳百威交代完畢,帶上兩個貼身保鏢,匆匆跳上車,駛出大門,沿山道下去。
半山區別墅造價貴,很大程度還是因為這條山路耗費大。為了使小車直接開上去,從山腳到別墅全靠“之”字形的路蜿蜒而上……山上多石,有此地方幾乎是在絕壁上削出一條路。
白天從外麵回來或從別墅出去,一路上野花點點,騰蔓纏繞,很有幾分緊貼大自然的山野情調。
月亮已低懸於西天,但銀輝仍是無遮無掩地灑了下來。月色下的植物沒有色彩,像一幀黑白照片。展眼前方,山下的萬家燈火已不再輝煌,遠處的港灣靜悄悄。
陳百威一路下去,基本上不開油門,隻須把握方向和刹車。因此也沒有引擎聲。這樣做的好處是萬一有人在搗亂,可以使他措手不及,且很難發現他們。一路上基本沒發現什麼異常情況,正納悶,轎車突然被一堆龐然大物擋住去路。幸虧陳百威開得很慢,否則撞上了會車毀人亡……好險啦,一個急刹。車頭撞在了那堆大物上麵,車上的人都感到了強烈的震動。
陳百威開亮大燈,發現原來是一大堆才從坡上掉下來的石頭。很顯然,這是人為的,陳百威準備跳下去看個仔細,突然有位弟兄喊道:“堂主不好,看頂上!”
陳百威向上望去,果見是一塊萬斤巨石,正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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