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雨聲變大,或者慰文的聲音變小了。「可是我現在想要自私一下。好嗎?」他放開我的手並想要坐起來,我連忙扶著他。
他幽默了笑了:「原來我現在這麼沒有用,需要你扶我呀?」大家都在啜泣,我仍然沒哭,眼睛好軟,我是不是真的把眼淚都哭完了?可是我知道隻要我一不小心,淚珠就會一顆一顆掉下來。
他吻了我,唇也是冰冷的,但他心中的愛意卻讓我有了些溫暖。那是一個短的、甜蜜的、可以讓人永久記得的吻,那就是他的用意吧?
我潛意識中告訴自己,這是慰文此生的最後一個吻。
我抱緊了慰文,他輕輕的拍了我的背,並對他的家人說著些什麼。我聽不到,耳旁都是嗡嗡的聲音,隻是隱隱約約聽到他告訴白伯伯他們說他愛他們。
我感到手上又是一陣沉重,才發現慰文已經支撐不了他的身體了。我深深的望著他,希望將他的麵容永遠的刻在我的記憶裏。
我的手追隨我的目光,緩緩的撫過了他濃密的眉、深遂的眼、灣灣的嘴角、染色的發、冰冷的唇。
大家都在哭,淚滴墜落的聲音跟雨滴不同。
救護車的聲音越來越近,可是他們來不及了,慰文臉色不再蒼白,那是回光返照。
「慰文……」我又笑了,想要給慰文看到我最美的笑容,讓他在天國可以天天守護著我。
「小薰。」他望向天空,然後隨即看著我。我的手被他的手握緊,我們十指相扣,我們會一直愛著對方,永永遠遠……對不對?
「嗬嗬,不要愁眉苦臉。答應我,不可以哭,現在的你我喜歡,很勇敢。」他展出了最燦爛的笑,皎潔明亮、沒有帶著任何悲傷的陰影。我本來想哭的,但現在真的不敢哭了。
「很乖。小薰,我會一直凝視著你,到了上麵也一樣。」他指著上方嗬嗬的笑了,怎麼辦,慰文,我真的好想哭。
「你絕對不要以為我是死不瞑目唷,知道嗎?」他的另一支手拂過我的嘴唇,好輕柔、好溫柔。
「我愛你。」
他去了。
他真的去了,眼睛還睜開著,就像他講的一樣。
現在呢?我該做什麼?哭嗎?可是他說不可以。那我還可以做什麼?
大家都哭了。慰文,你好殘繪,為什麼單單不讓我哭?特殊待遇?還是你隻是想要我勇敢?
救護車來了,他們叫著。可是,為什麼你們不快一點?如果快一點……如果……
我小心翼翼的把慰文的身體放在地上,從哪裏來就從哪裏歸去,不是一直有人說這句話嗎?
慰文是在醫院出生的,應該在醫院去的。我好後悔,如果今天慰文一直呆在醫院,或許他不會死。站起身來,我留戀的望著慰文的臉,曾經屬於我的臉……
我望向其他人,他們的臉表情各異,有些傷心,有些驚嚇,但都回望著我。我有什麼好看的,我跟你們一樣傷心呀!
唯一跟你們不同的隻有一件,我不能哭。我不敢眨眼睛,深怕盈滿眼框的淚會掉出來。記得以前在一本書”冰點”裏曾經看過,當你不想哭時,就笑。
於是我笑了,出乎眾人意料的笑了,戚然的笑、我自殺時同樣的笑。我看到微傾跟軍師緊張的樣子,以為我要跟著慰文去嗎?
猜錯了,我沒有那麼傻,慰文去後隻有幾分鍾,但我已經老了好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