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南路軍光複鎮江堡後,何三妹就忙得不可開交。她既要負責守備官廳的保衛工作,又要將庫房中的各類物資登記造冊。整個鎮江堡的餉銀發放、各類開支、軍糧分配都要從何三妹這裏的賬上走。

其實紅字營還在大圃寨時,何三妹就成為了紅字營實際上的後勤部長。因為她公正無私,心思縝密,紅字營的各項開銷都是她在統計負責。有時候何三妹自己也覺得命運無常的很,自己那一雙農婦的粗糙手掌,竟然能夠拿起筆來做起師爺的活兒。

理民局成立以後,孫一亮等大戶鄉紳們已經向本地百姓們傳達了南路軍秋毫無犯的理念。憑借著南路軍嚴厲的軍紀,以及孫一亮等大戶的擔保,漸漸的,鎮江堡裏的小商小販們又回到了街上擺攤吆喝,堡外有田地的農戶們也紛紛大著膽子出堡去,查看自己的耕地在韃子的踐踏下損失幾何。

何三妹平日裏在守備官廳大堂上坐班辦公,呂渙真則在鎮江堡內四處亂跑,白天幾乎不在官廳內待著。孫一亮等人初嚐權力滋味,對理民局的各項事務很是上心,他在孫宅前院擺下桌椅陣仗,專門接待有訴求或糾紛的鎮江百姓們。

孫一亮來找過兩次何三妹,反映了百姓們當下反映最迫切的問題:戰俘營中的親人如何處置。

“貴軍抓的許多俘虜,都是本地的軍戶,不少已經有了家室,這些軍戶家屬們來找在下不止一次了,就是想問個明白,自己家男人到底犯了什麼事兒,以至於關著不讓出來。”孫一亮向何三妹反映道。m.X520xs.Com

“通韃的罪名。”何三妹簡潔地回答道。

“唉,要說這些軍士們通韃,確實是有其事。”孫一亮頗有些慈悲地說道,“可他們大部分也是被迫的,上官和守備大人降了韃子,小兵們又有什麼辦法呢?”

“依在下的意思,請何......何副總轉告呂小娘子一聲,這些軍士們大部分隻是為了討口飯吃,罪孽不深,為鎮江堡本地民生安靖所計,望呂小娘子能通融則個,將他們放了便是。”

明朝武官,單獨在外行軍打仗的,身邊往往會有幾個出謀劃策的幕僚師爺。呂渙真雖算不上什麼大官,還是女子,可任命孫一亮為理民局總掌事一職,還是極大的滿足了他的虛榮心,此時說出這話,孫一亮隻當自己是呂渙真的半個幕僚師爺的身份,心中頗有些得意。

“我會轉告呂小娘子的。”何三妹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孫先生費心了。”

見何三妹如同木頭一般,半句恭維話也不多說,孫一亮討了個沒趣,隻能悻悻地離開了,心中還嘀咕著,呂小娘子怎麼找了個這村姑模樣的老娘們兒來做賬房呢。

呂渙真不在官廳,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戰俘營裏。訴苦大會結束後,罪行嚴重的十幾名大小軍官被當著眾戰俘的麵斬首示眾。這些俘虜們從軍多年,還從未見過有如此雷厲風行的辦事風格,軍官們人頭落地時,俘虜們齊聲歡呼了起來。

“通韃一事,你們大多是被裹挾,因此呂小娘子發話,隻拿首惡,其餘不問!”沈貓兒站在行刑台上大聲宣布道,“爾等從今以後不是俘虜,仍做軍丁!若敢有通韃事跡的,這些軍官就是成例!”

看見欺壓自己多年的總旗官人頭落地的一刻,聶權激動地落下了眼淚,他是俘虜中歡呼聲最高的一個。聶權本以為,自己被沈貓兒收買,在俘虜中當細作,是極不光彩的。現在看這些娘子軍們行事果決的模樣,聶權越發覺得自己這個細作做的是對的,做得應該!

沈貓兒宣布所有俘虜即日起恢複朝廷軍丁身份後,下一件事令聶權和眾兵丁們目瞪口呆。兩箱白花花的銀子被搬上了行刑台,沈貓兒宣布發餉。

“呂小娘子念爾等身為戍邊軍士,卻慘受上官盤剝,故令每人發放三個月軍餉以資補償!此後爾等每月軍餉月糧等,概不拖欠!”

以後每個月的軍餉都概不拖欠了嗎?飽受盤剝的遼兵們並不相信這些話,可是這些發到手上的銀子是不會騙人的。聶權捧著手裏的三兩沉甸甸的銀子,心中怎麼也無法相信,自己昨天還是俘虜,今日就拿到了拖欠的軍餉。

“戰俘營”的牌子從今日起便被拿掉了,改做“新軍軍營”。這些待改造的遼兵們被呂渙真稱作“新軍”。他們將接受南路軍的改造,成為南路軍中的一支生力軍。

雖說鎮江堡內紙麵上的軍士數量有三百多,可呂渙真認為,尚學禮的威寧堡遼兵也好,昌獻奇的水兵也罷,都屬於落後的封建武裝。呂渙真通過訴苦大會和發餉的手段,暫時取得了這一百五十名俘虜的支持,接下來就是將其徹底的改造訓練,成為一支近代化的軍事力量。

沒有成體係的現代工業支持,呂渙真想要建立現代化軍隊的可能性完全沒有。她的想法是,通過《紀效新書》、《練兵實紀》裏的先進經驗,加上自己二十一世紀的先進理念和紅字營的積累,對這些遼兵進行訓練與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