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江新例,凡有民欲從商開鋪者,必先集銀,欲投銀者曰“投資”,鋪主乃發“股票”以證之,持股票者曰“股東”。凡鋪中經營得利,則各股東按股票多少分潤之,曰“分紅”。此陶朱之術,餘遍覽各朝食貨誌,曾未見之。思來乃東江首創矣。
——黃承中《東江備韃紀略》
天啟元年九月十二日,登萊的船運到達了東江,自從沈有容與呂渙真確定好每月船運一次的頻率後,來自登萊的船隻總會按時停靠東江島,為東江鎮運來寶貴的糧食銀兩以及其他急需的物資。
然而從七月至九月,登萊送來的物資肉眼可見地減少了。呂渙真發現這次的船運經清點後,銀兩堪堪隻夠東江軍支用一個月的,糧草不過兩千石,隻夠全島軍民食用半個月。
隨著船運到來的,還有登萊巡撫袁可立的手書,上麵清清楚楚地列著這次船運的物資清單,可是也說明了從現在到年底,登萊運到東江島的物資將會越來越少。登萊目前難民積壓,又要防備後金的海上進攻,還要練兵,朝廷所撥下的銀兩已經捉襟見肘了。
看著袁可立的手書,呂渙真深深的歎了口氣。身為穿越者最大的優勢之一就是能夠迅速辨別出曆史人物的性格。袁可立是明末少有的能臣清官,不會貪汙腐敗,他既然在信中坦白了登萊的嚴峻情況,想必不會是虛構的。
物資全部入庫時,呂渙真再度檢查了一遍東江島上的庫房,目前尚存有糧食九千四百石,銀子八千兩,糧食可以支用到年底,中間島上的晚稻來作補充,可是銀兩卻是有些不濟了,光軍餉和練兵的費用,到年底就得將這些銀兩花掉一大半,更別說還有其他花銷了。
本以為東江島可以充當大陸與朝鮮之間的貿易樞紐,可是由於東江孤懸海外的地理位置,大明的海商們沒有敢冒險將船從登萊直接開到東江島的。至於來到東江島上的朝鮮商人則更是沒有幾個,東江島與鐵山雖然離得近,可是畢竟中間隔著海,交通不便,往來一趟也十分麻煩。
這日,正當呂渙真為銀兩的事情一籌莫展時,張小武來到議事大堂求見。
“小娘子,卑職......卑職有私事要請您幫個忙。”張小武頗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道,“卑職......卑職有一個恩人,想做生意,希望能向東江鎮借些銀兩......”
“借錢?”
“是......是的。”
呂渙真的眼珠咕溜溜轉了兩圈,明朝百姓向官府借錢的事例不在少數,然而官員們往往開出極高的利率來盤剝百姓,因此不到萬不得已,百姓們不會向官府借錢。這張小武的恩人是誰?竟然向東江鎮軍衙借錢,這倒是引起了呂渙真的興趣。
“把你那恩人叫進來,我問他幾句話。”
張小武將他那恩人帶了進來,正是當初和江濟財一起投奔鎮江堡的難民之一:丁發。他在東江島上屬於沒有分到田地的那一部分百姓之一。當大部分百姓都選擇先將土地欠下時,丁發卻心思活絡地選擇了五十兩白銀,他相信在東江島和朝鮮之間大有生意可做。
呂渙真見這丁發身材不高,卻敦實得很,看著像個莊稼人,一雙眼睛卻有神得很,是個頗有想法的漢子。
“草民丁發,見過......”丁發對著呂渙真納頭便磕,完完整整地行完大禮才肯起來。
“你說要向東江軍衙借錢?”呂渙真開口道,“做什麼生意,需要借多少銀子?”
“回小娘子話,草民想做東江島和鐵山之間的渡船生意,所以需要湊錢買海船.......”
渡船生意?呂渙真頓時來了興趣。她原本是想從東江庫銀裏撥出些錢購買海船,然後作為東江與鐵山之間的渡船使用的。然而朝鮮的商人們與大明商人們一樣,受夠了官府的各種盤剝,這種有著東江鎮官方背景的渡船,朝鮮商人們估計是不大敢坐的。
然而這丁發的渡船生意卻是實打實的民間背景,朝鮮商人乘坐這樣的渡船是不用擔心有什麼被盤剝的風險的,這樣的舉措說不定能夠吸引大量朝鮮商人放下顧慮,來東江島上做生意。
“這渡船生意,你打算怎麼做?”
在呂渙真的詢問之下,丁發將自己的計劃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他打算買兩條海船,再雇人在東江島東海岸的灘塗上修建一座簡易棧橋上下客,還要雇傭一些漁民作水手......這些林林總總算下來,花銷在五百兩上下。
“這麼多銀子?”呂渙真驚道,東江鎮庫銀總共隻剩八千兩了,一下借出去五百兩庫銀,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把本錢收回來,這令她頗有些犯難。
看著眼神中滿懷期待的丁發,呂渙真不願拂去他的好意,況且東江島也確實需要渡船與鐵山增強聯係。她稍加考慮,一個兩全其美的點子浮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