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明之終究沒能經住林無的凶戾，暈在她的懷裏。
細細地哭聲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則是他略微發顫的喘息，濕漉漉的眼睫掛著水珠，一時半刻還不算哭到幹淨。
他身上柔滑的料子蓋不住全部，腰腹處剛剛結好的疤紛紛被皮帶抽爛開，還有些掀起的疤片。
林無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去抬，一眼見到疤片之下那些還未長好的粉色嫩肉，被摧殘到紅腫不堪，正流著細汩的血水。
她發了魔怔一般地將祝明之從地上拖抱起來，輕柔而細膩地去攏他的額發。
瘦小的身板落進她的懷裏，卻是連昏睡都在半蜷著腿發抖。受了耳光的臉頰隱隱腫脹，嘴角開裂滴著血絲，唇肉卻已經被咬開了皮，斑駁血跡星星點點地往外在滲。
林無摸上了他的唇肉，指腹淺淺摩挲著這片洇紅的地方。
是這樣忍住的痛呼聲嗎。
既然痛，既然疼，為什麼不肯喊呢。
祝明之連哭都是小心翼翼，若不是那幾下踹的狠了，都不會哭出聲音來。
又是在拚盡全力地忤逆她嗎……？
林無隻有在這種時候才會安靜下來，流連在祝明之身上的目光變得柔和不帶暴戾的侵略性。
她盯著祝明之不算安穩的睡顏，猛然想起沈成允怒不可遏的叫囂。他口口聲聲罵著杜樂今把周思行請到宅裏去殺人，險些將祝明之活活掐死，宅中上下卻無一人回應見過周思行。
林無一遍又一遍去攏著祝明之的額發，喃喃低語聲淹沒進嘈雜的歌舞樂裏。
“找到周思行，會得到答案嗎……？”
是因得不到而想要親手摧毀祝明之的答案，還是像阮玉章所猜測的那樣，包攬了當年殺死母親真相的答案。
無論是哪一份答案，周思行都該死。
林無輕輕攬著祝明之的肩，將人貼到懷裏，去感受他的溫度。
祝明之瘦的過分，睡姿是靠向她的，即便是微微蜷縮進全部，也占不到多少地方，哪裏有什麼溫度，人在她的懷中，林無卻覺得什麼也抓握不住。
從前的林宅，每一處角落都能要她回想起祝明之的莞爾，一片純白的花海，簇擁著她曾經心尖上的光。
尤其是那一身與生俱來的儒雅詩書氣，哪怕是靜靜坐在樹蔭下看書，暖風撫過，撩動些細軟的黑發，都驚豔到如畫繾綣，要林無再也挪不開眼。
周思行是她最後的稻草。
若真相與祝明之無關，即便是做足了沈成允叫囂的三拜九叩，她也認了。
林無輕輕托起祝明之的手背，靜靜望著那截被她親手掐斷的食指，說不出心中的滋味。
她拖來搭在沙發背上外衣，從口袋裏摸出先前便為祝明之準備的項圈。
盡管浸過些汗水，也不妨礙精美的紋路完整地展露出來，細膩的皮革上刻著一個林字，被巧妙地掩在環扣的裏側。
方才牢牢掐穩祝明之的脖頸，去落耳光的人好似不是她，當下也會輕柔地環住祝明之的頸，小心翼翼地替他扣上項圈。
“你最好……不是罪人。”
林無沉沉闔上眼，又釋然地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