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城牆之上,她終於看到了他安好的身影,隻是……。
隻是他一襲明黃色龍袍立於皇宮宮牆之巔,一襲雪白鑲銀邊的厚重披風在寒風中獵獵揚起袍角,隻是他的麵容似有一絲蒼白,隻是,隻是,隻是,他的身邊站著一位身穿明粉色宮裝,帶著紫金玉釵,精致瓔珞在雪風中微微輕搖更顯其絕色麵容的女子。
姚靜之。
這是身為一國妃子該有的裝扮,這不是曾經屬於姚靜之一襲素色白衣略顯病態,楚楚冰清惹人憐的姿態,那不是屬於她所視為知己的姚靜之該有的模樣。
而此時此刻,他們並肩而站,一陣恍惚中,冷言諾竟覺得他們是如此的般配。
恍惚不過一瞬而已。
可是她眼中最深落著的是,慕容晟睿那微微蒼白的麵容,宮城之上,宮城之下,相距如此之遠,她眼中卻獨留他麵色蒼白,心中百語千言,可是卻一聲也發不出。
“嘶鳴。”冷言諾不能言聲,使勁捏著馬韁促使馬兒停在皇宮百米處,大雪紛飛而下,她隻想看他是否安好,所以她看著也,四目相對,原如細碎冰晶的雪越下越大,她卻依然將他的輪廓映得清晰。
“圍住她。”不知誰一聲令下,從皇宮裏四麵城下突然湧出無數禦林軍遠遠的似忌憚的看著冷言諾。
冷言諾不理會這一切,隻是微仰著頭看著那個人,那張臉。
她的腦中想到方才從花府裏麵出來之時,花千堯說過的話,她說,今晚,璃王妃刺殺了晟睿。那個刺殺的璃王妃是誰?她不是沒有疑惑,花千堯費那般大的手段抓她,卻當真如此輕易放她離開,怎麼可能沒有計謀,駕馬離開時,她看到花千堯眼底那一絲算計,可是她沒有回頭,當愛至骨髓,她糾結困擾於那惡夢中時,她隻想看到他是否安好,這一生她有算計,可是在此刻,她卻不顧前方何路,不管花千堯準備了什麼樣的困境於她,隻一眼,一願,望他安好。
雪,越下越大,周圍空氣也越來越涼,冷言諾握住馬韁的手已經凍得發紫,麵色卻無絲毫動搖。
前方,宮門終於開,冷言諾心微鬆,那裏一人騎著馬飛奔而出,轉瞬在離自己幾尺外站定。
“璃王妃好。”馬上男子身著鎧甲,五官並不如何出眾,聲音冷而清。
冷言諾看著馬上男子,良久輕然一笑,成王府世子,成楓。可是她口不能言。
一別十數年,再一見,竟然…。,來人正是成王府世子成楓,曾經冷言諾五歲之前的青梅卻不是竹馬。
“帶上來。”下一刻,成楓突然對著身後一聲令下,不一會兒,便有一隊人押著十多個身穿黑衣的的人走了來。
“不知璃王妃對這些人有何解釋?”成楓語聲嚴厲,沒有一絲交情匪淺的感覺。
冷言諾垂了垂眉,再度看了眼皇城之巔的那個人,這才看著成楓,微蹙了蹙眉眉,難道成王府謀反坐亂,竟然控製了慕容晟睿?
成楓看著冷言諾一副微帶迷惑的表情,輕諷道,“璃王妃,事到臨頭你還在裝作坦然不知,可就沒有意思了,四日前所發生之事,難道你都忘了嗎,在此裝這無辜可是要讓人看笑話的?”
四日之前發生何事?冷言諾想問可是,她卻無法開口。
而與此同時,皇城打開,李若風與冷言月也一同駕馬走了出來。
數月不見,李若風與冷言月依如往悉,但是可見二人感情升溫,此時二人看著她,麵上皆是一抹複雜深疑。
“三姐姐,你這是怎麼了?四日前,你……”
冷言諾一瞬不瞬的看著成楓,看著李若風,看著冷言月,這些人裏麵無一不是與她交情深悉之人,成楓雖說十多年沒見,可是也斷然不能對她這般態度,四日前,她到底做了什麼,不,是那個所謂的“璃王妃”到底做了什麼,四日前她還有暈迷中根本不可能做出什麼。
“或許,該要喚你一聲烈國公主,宮諾,你是否才會記得呢。”成楓空空闊闊的響起,語氣裏盡帶不善。
冷言月看著冷言諾,略帶英氣的眉宇間劃過一絲疑惑,“三姐姐,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四日前之事難道不是你的本意?”
冷言諾眼珠子動了動,就在方才那一刻她已經明白此刻阻在自己前方的困難,她此刻不能說話,卻希望用眼神示意冷言月繼續說下去。
“四日前,你抵達天慕京城,入了璃王府,可是當日,你竟然突然向皇上發難,一劍刺向他的胸膛,緊隨著,你還帶人大鬧原來的璃王府,傷了不少人,你還說,你從頭到尾嫁給皇上,都不過隻是一場戲,你對他不過隻是……總之說了很多不好聽的話,最後還說,你是烈國公主,與皇上本就不可能在一起,不過是你累了,覺得人生了無樂趣,所有才會玩一玩這個天慕少於出府的傾世玉顏…,後來,後來在皇上登基那日,你還大鬧一場,若不是姚小姐來得及時,勸阻了你,你如今…”冷言月邊說邊看著冷言諾的麵色,看著她此刻似乎微微顫動的的身體又道,“皇上都說放你走,你為何還要回來。”
原來這才是花千堯給她準備的無言困境,公然大鬧璃王府,自暴其身份,將真正的她陷入此般絕境,如今她又口不能言,冷言諾再度看向皇城之上那人,他當時看著一模一樣的自己那般做是有多心痛,可是,那不是她,他一定感覺得到,因為他不是別人,他是慕容晟睿。
“冷言諾,你還有什麼好說的,皇上念曾經夫妻情義,不顧眾人反對,亦要放走你,可是,你就這這般以德報怨的,竟然不死心的,再派人入宮搗亂。”成楓對著一旁點點頭,自有人將那黑衣押了上來,她剛想搖頭,卻聽到成楓又道,“我們審問時久,他們都口不出言,隻是說今日許會有所行動,幸,皇上英明,命我等來此等候,果不其然,如今,你是覺得我天慕當真好欺負嗎,當年你國公主給皇上下毒,害其母死,自己亦受寒毒所苦近二十年,皇上不計前嫌,你卻如此不知好歹。”成楓一字一字都似讓冷言諾瞬間明白了整個事件,可是她不信,她知道,慕容晟睿一定不會信。
“不要再看皇上了,你如今被圍捕,難逃此處,以為皇上還會再次顧念舊情嗎?”一道忠厚的聲音再度響起,正是成王。
冷言諾看了眼成王,成王曾經也是個三不管王爺,可是自己看到了他的忠心,所以讓小破孩子重用他,可是如今,正是這肱骨之臣,叫自己攔阻於此。
冷言諾不看李若風,不看冷言月,不看成王,不看成楓,不看包圍自己的萬千軍馬,隻是看向皇城之上那個欣長的,披著厚重雪白銀絲邊的人。
她知道,那是他,是真的他。
而他的身旁,姚靜之不知何時已經離開。
“來人,押下冷言諾,此次是烈國造次在先,也別怪我天慕無情,到時再找烈國要一個交待。”成楓一聲令下。
“三姐姐,你有苦衷是不是,你解釋啊,解釋啊,我相信,你不會這般做,你曾經對我說過,有些事情即使親眼見到親耳聽到也不可信,如今,我不信,我就是不信,你解釋啊…。”眼看禦林軍步步緊逼,冷言諾依舊端坐於馬上,未說隻字片語,甚至整個麵上都如這雪花般的看不清一點一點情緒冷言月急聲道。
冷言諾這才看向冷言月,不是我不說,而是我說不出啊。
“月兒,不要這樣。”一旁一直沉默的李若風突然拉起冷言月的手,親聲安慰,與此同時看向冷言諾的目光極為複雜。
“公主,此次被擒,屬下等無顏回國,更無顏再見你,如此,以死謝罪。”正於此時之前成楓命人押出來的數十個黑衣人,竟然對著冷言諾一語終,盡數咬舌自盡,嘴角的血流在地上薄薄一層雪地裏,讓人的心更冷。
冷言諾麵色不動分毫,而是終於鬆開馬韁,去袖中想要掏出什麼……
“嗖”一道冷風撲麵而來,皇城之上,一道淩厲的掌風突然直直射來,卻打斷了冷言諾正欲以伸去袖中的動作,她沒動,她緩緩的慢慢的抬頭看向皇城之巔,不可置信的看向皇城之上的那傾世容顏的男子,此刻隔著鵝毛飛雪,隔著重重數米,隔著滿天灰蒙,隔著萬覆冰寒,她卻一眼眼見那雙獨屬於他那清和的眸子,此刻,看著她,依舊溫潤如山風,可是她卻隻覺得冷,更冷,比此刻正侵蝕著她周身的冰雪之風,比落在她身上淡淡化去的雪還要冷,森冷。
隻因,他方才打斷的,擊碎的,是他曾送予她的玉佩,唯一,獨一無二的,如今,它碎在了她的袖中,如此刻原本激動的心轉眼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