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隻是一時凍結,過一會應該又能登陸了。然而過了幾日後還是沒有變化。
【無效賬號】
無情的錯誤提示每每跳出來都令她愈發焦急。連接不上,連接不上,連接不上。為什麼!?為什麼連接不上!?好不容易存下來的積分,用盡各種辦法終於得到的東西,依自己的喜好更換各種衣服和裝飾品的角色,互相聯係的朋友,全部全部都在裏麵。明明隻有在裏麵的東西才是能讓阿耶滿足的全部財產!
隻是因為一次失敗,王對阿耶就失去了興趣。
連接世界的網絡中“撲哧”一下自己被一個人拋離。在自己一個人什麼都不知道的狀態下,世界上的所有人串通好在準備著什麼。自己一個人被丟得越來越遠。陷入了這樣的深深恐懼中。
請再給我一次機會!能去王身邊直接申述的話已經去了。但是阿耶並不知道王在何處。王是怎樣的人,幾歲,長什麼樣子,有多高,用什麼樣的聲音說話。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幾百萬的用戶中誰也不知道『jungle』的所在。隻是用終端來連接,到今天也在享用著終端的服務。
公共汽車減速停車。車站應該是沒有紅綠燈的地方。乘坐的幾名學生將目光由終端上抬起。
“哇,警察。”
“什麼,檢查?”
周圍變得嘈雜起來。
阿耶也把臉伸到窗外將目光投向巴士通道的前方。
前方好像設置了臨時檢查點。身著青色製服的幾個男人站在那裏,其中一個將頭伸進最前麵的車輛的駕駛席。
學生們以為是警察,但是阿耶卻迅速意識到那不是警察。兩者之間的區別並沒有被世間普遍了解,他們是和警察相似但不同的組織。通稱『Scepter4』——長外套型的製服比警察更有舊時代的味道,那言談舉止也隱約有點華麗的帝國時代軍人的感覺。
想著應該是盤問與能力者有關的人而張望一下,用麻利的動作執行任務的隊員中有一個,卻是漫無目的的離隊者。有點駝背地雙手插入褲袋,威嚇一般將性格惡劣的視線投向後麵的車輛,一邊沿著排隊的車列走來。與可以窺見的鍛煉得體格很好的其他隊員相比非常纖瘦,更重要的是,他是非常年輕的一個人,和坐在公共汽車裏麵的高中生的自己沒有什麼不同。
臉貼著車窗的阿耶瞪大了雙眼。
一邊沿著公共汽車的側麵漫步走著,那位隊員一邊透過車窗向車內一瞥。車內的學生一驚。隊員本打算繼續從車窗下麵通過,忽然一眨眼,又向倒數第二個車窗看了一眼。
刹那間阿耶將頭收回車窗下。
嘎吱嘎吱磨著牙將身體藏起來後,嘈雜的車內突然如結冰一般鴉雀無聲。阿耶從座位的陰影中小心翼翼地露出頭,心髒便縮成一團。
剛才那個隊員從公共汽車的前門上到車內來了。
向恐懼的駕駛員輕輕做了個舉手的動作,一副不知道全部乘客都在看自己的表情沿著通路走來。抓著扶手站立的女學生將身體靠近座椅讓出道路。阿耶心中響起悲鳴聲,她又將頭埋了下去。
隨著硬質的長靴敲打地麵的腳步聲到來,座位的橫方向青色的長外套走了過去。咦?期待落空了。“讓開一下”,這時,傳來了一句麵對後麵座位的學生小聲說話的聲音。感到霸占了最後一排寬敞座位的男生團體趕緊“咦?啊,是”地抱著書包讓開座位。某人在空出來的座位上咚得一聲粗暴坐下。
該不會從後麵被殺吧,阿耶後背僵硬了。一邊偷看著乘客假裝沒有看見的樣子。然而等呀等後背都沒有突然襲來的疼痛。但隻是沉默地坐在那裏的氣氛都已經讓阿耶的心被刺穿。
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說,隻是這樣都讓人難以忍受。
“你,你,如果是來笑話我的話就笑吧。阿耶是個丟臉的喪家之犬,擅自頂撞你,徹底被打敗,被王拋棄……”
“你怎麼樣一點也不好笑。比起這個你應該有話要對我說吧。”
雖然對方抑製著音量,但怎麼聽背後感受到的都是包含了怒氣的聲音。好像從身後有刀抵在喉嚨上的感覺一般,令阿耶難以呼吸。
嘭!靠背被狠狠地踢了一下。阿耶連聲音都沒發出來,周圍的學生響起嘶啞的悲鳴。
“沒有話嗎。啊?”
再拖下去真的會被殺。話說回來很早就沒有活著的感覺了。
“你,你,你……對你來說,絕對不能原諒的事情,我也,終於知道了……。對,對,對……對不起……”
伏見仁希,猿比古的父親,這是猿比古的禁忌。是他人決不能用來開玩笑的部分。但這對伏見是有用的,阿耶知道這點所以加以利用了一下。
“……嗯哼。你終於明白了。老實說,我稍微忍耐了一下。但是要做的話就應該用那樣的做法做完。不要因為奇怪的欲望去挑戰jcube就好了。都說過你贏不了我。”
沒有反駁的話,隻是低著頭,好像頭都要垂到膝蓋上。
“……不要再和我們的世界扯上關係。”
和歎息一起,聲音裏包含的憤怒平息了些。貫穿身後的尖酸帶刺的氣場稍微柔和了點。
“你上的是好學校吧。從社會來看你才是遠遠勝利了。中學畢業的小混混出身的我,在『Scepter4』被注視的目光可是很嚴厲的。”
明明心裏完全不是這樣想的,明明學校裏教的東西一點也不認為是有價值的。明明社會的肯定一點也不想要。明明不是在意愚蠢的大人侮蔑的性格……是想給自己的態度打圓場嗎,明明是猿比古……
“……和美咲,和好,吧。你打算一直穿青服嗎。”
這次是猿比古好像不高興地沉默了。
“飛船。”
阿耶忽然這樣說道。手指在畫麵依然黑暗的終端邊緣描畫,隨心所欲地持續這個動作。
“跟著它跑過吧,有過這樣的事情。我和你,還有美咲一起。周圍全都是白癡,學校和家都完全沒有什麼有趣的事情,想著要是坐上了它,就能逃到另外一個什麼地方去,它是和哪裏的不同的世界相連的吧……雖然有些漠然,但對我們來說,卻是切實存在的事情……雖然那時並沒有真的去做。我和你,還有美咲,不是都踏入飛船那一邊的世界了嗎。‘不一樣的世界’是真實存在的不是嗎。
但是,也許隻有仰望飛船的時候,才更美好……時間停止在那時就好了。我現在,有點這樣覺得……你呢,不這樣認為嗎……?”
站在小小的世界隻是遠遠地仰望。但是覺得好像,世界雖然是小小的,但各自懷揣的不滿、願望,和今天相比也並非相隔很遠。
那一夜,三個人像丸子一樣乘在一輛自行車上麵,仰望著同一片天空,在鎮目町上飛馳。
咚咚一聲,從最後麵的車窗外傳來敲打聲。穿著青服的隊員把臉湊近車窗給了猿比古一個眼神。猿比古發出聲響從座位上站起來。向對麵車窗結成奇怪的一團被嚇到的男子團體說“打攪了”之後走下通路。
和來的時候一樣青色外套從阿耶的座位旁邊拂過。
本以為是這樣,鞋子的聲音響了一下之後卻停住了。
“我從高中退學,有個老師說這是不能夠忍耐的人在逃避……也許真是這樣,現在的話,我明白,但是,這次……離開『吠舞羅』,並不是在逃避……應該是,我讓自己這樣想的。”
身體僵硬的阿耶抬起頭來,第一次這樣認真地仰望猿比古的臉。猿比古沒有看著阿耶。而是麵向前方看著地麵的道路。自仁希的葬禮以來還是第一次在近處仔細看他。那是中學三年級的年末,到這個冬天正好過去兩年的時間。把不滿全部裝在身體裏麵,憎恨全世界般蔑視的、慪氣的側臉,和那時並沒有什麼不同。
“我到現在也還是,對全世界都有一種討厭的情緒……隻是否定的話誰都可以做到。如果有意見的話就去重新製作一個自己喜歡的世界就好了……我現在的上司是這樣說的,用認真的表情來說反派的話呢。”
他稍微瞟了這裏一眼,像是想起什麼好笑的事情這樣說著的時候,瞳孔中一瞬間,顯現了清澈的藍色光芒。隻是一點,好像什麼東西消解了,好像找到了什麼一樣的……
走起路來腰帶上的佩刀發出威壓的金屬聲響,讓兩邊的乘客再次感到害怕。猿比古下了車。
說話的時候已經過了臨檢。公共汽車顫抖著車身前進。停在路邊的青色塗裝的車輛趕超了公車。
突然間阿耶抓住窗戶。
“這個,怎麼打開?”
向回到後麵座位的男生用吵架般的聲音問道。“啊?”被嚇到的男生指了指窗框上夾子形的金屬物體。阿耶用渾身的力氣試著打開它。“唔……”好緊。看見這一幕的男生伸出手,輕輕地把金屬物握在手裏推開了窗戶。
“猿比古!”
從窗戶伸出頭大喊。正在車輛旁和其他隊員集合的猿比古回頭。
“很無聊哦,這個學校!媽媽說的那種男生這裏完全沒有!隻有笨蛋和醜八怪!”幫阿耶打開窗子的男生不解地說“等下,什麼!?”但被阿耶無視了。
“隻是老實地,普通地說出來,不是很好嗎?”
這是美咲的聲音嗎,雖然從來也沒有尊敬過美咲,但那時頭腦裏卻浮現了他的聲音。
橫吹的風和噪音把聲音掩蓋了。猿比古一副茫然的樣子。不管聽見聽不見都好,阿耶放開聲音大喊。如果沒被他聽到的話估計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比你更厲害的人,比你更帥氣的人,這個學校裏一個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