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醫務室的醫生是位四十多歲的阿姨,她剛想去走道活動了一下身體就看見一個高個子擋去了走道大部分的光,像炮彈一樣抱著一個人急跑過來,“醫生,醫生!你快看看他!”
“快放到病床上,這是怎麼了?!”
醫生見抱人的男生滿臉焦急,“什麼症狀啊?”
盛滿氣都沒喘勻,“呼,昏,昏過去了!發燒!上課的時候就燒著,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醫生翻開多安的眼皮看了一下,“哦,是個外國小帥哥啊。你別緊張,你們這個年齡段的身體結實,燒一下沒什麼問題,你知不知道他有沒有藥物過敏啊?”喵喵尒説
“不知道,應,應該沒有吧……”
醫生笑了一下,“這種事哪能應該,藥物過敏嚴重了會要人命的,算了,我給他做個皮試吧。你這麼緊張,他是你哥們?”
哥們?盛滿這才想起來他們鬧翻了,他不該再像從前一樣想怎麼就怎麼,他應該冷漠一點,該斷就斷吧。
“不是,就普通同學。”
醫生給多安量了一下體溫,觀察了病症,轉頭便看見剛才還一臉焦急的男生已經一臉冷漠,不禁嗻了一聲,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看不明白了,說變臉就變臉。
她搖了搖頭,拿出皮試貼紙準備貼在多安的手腕處,抬起手驚呼了一聲,“哎呀,他這手是怎麼弄的?”
盛滿順著視線看過去,隻見多安右手的拇指指甲已經翻飛出來,滿手的鮮血,幹涸的和未幹涸的,混在一起,刺著人的視網膜。
“唉,十指連心啊,這得多疼?”
醫生自己也有個好看可愛的孩子,最見不得這些孩子們受苦,她輕輕把手放上來,準備換個手貼上皮試紙再處理。
“哎呀,這手!造孽啊,這是被門夾的吧?他是不是被人欺負了呀!”醫生見多安的左手指節也沒一處好肉,青紫一片,都腫著了。
每個學校裏都有霸淩的事件發生,每次受欺負的都是這些沒有攻擊性的,看起來就溫暖的孩子們,這孩子睡在病床上還皺著眉,“你是他同學,平時候應該多關心關心知道嗎?你們老師知道嗎?他是不是被欺負了呀?你這麼大個不是白長的,看見朋友被欺負要幫忙知道嗎?!”
“這麼好看的娃,怎麼糟蹋成這樣?愣在那裏幹什麼?幫我按住他!”
盛滿強逼著自己移開視線,左手的傷是他關門時夾的,他當時是想把門關上,把多安關在門外,是帶著怒氣的,他沒想到多安會用手卡住門。
他喉間有些沙啞,“什麼?”
醫生取來消毒水變腰準備給多安的右手消毒,“我讓你按住他!”
“為什麼要按住他?”
醫生想要打人,“我要給他消毒,你不按著我怎麼弄?疼,你知道不知道?”
盛滿這才如夢初醒,按著醫生說的控製住多安的上半身,握住那擱在床邊的右手。
醫生歎了口氣,用的鑷子夾著棉球沾取消毒水往多安的拇指上擦去,消毒水一接觸到傷口,多安的胳膊便本能地抽動想躲。
“按好了!”
盛滿趕緊壓住多安的手臂,手掌托著多安的右手,看著白色的棉球染成紅色,校醫又給換成新的繼續擦。
身下的人在掙紮,盛滿看見多安額頭上滲出了細細的汗,這幾天他一直沒好好看過多安的臉,現在突然靠得這麼近,那雙玻璃海一般的眼睛緊閉著。
他現在看不見多安眼裏的絕望與愛意,才能放鬆著好好看這一張臉,原來多安已經這麼憔悴。多安的膚色一直是嫩白帶著健康的粉色,現在那些皮膚下的粉色不見了,隻剩下蒼白。
原本一直不點自朱的紅唇也不見了,唇色慘白,下唇角還有沒有長好的咬痕。
那個一直陽光朝氣的精靈一樣的男孩,在這短短幾天的時光裏失去了色彩,現在躲在病床上像一個破敗的娃娃。
盛滿的心髒傳來鈍痛,相處了兩年多,他對多安是有感情的,如果不是多安太心機,他們之間會一直是好兄弟,不會有現在這場鬧劇。
他閉了閉眼,多安,我們之間兩清了。
身後的校醫又深深歎了口氣,“唉,隻剩一星半點了,留不住了。”
盛滿硬裝出來的冷漠已經不見了,他空著的一隻手安撫著躺著的多安,多安一直在抖,“您說什麼留不住了?”
“穩住了!”校醫一聲招呼說完,手下飛快,僅有一丁點還留在皮肉裏的指甲被拔了出來。
盛滿隻覺得多安整個身子瞬間僵住了,平時好看又清澈的藍眼睛裏此刻都是疼痛,多安眼睛大睜著,額角是暴起的青筋,牙齒上下不停的打著顫,嘴裏唔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