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場亂成了一團,莫名趕來的工作人員們絕大部分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隻看見盛滿用衣服罩住了多安,而少白站在一旁哭花了臉,又不敢上前,隻能隔著一段距離幹著急。
而趙筱靈離得近,她是看清了多安發病的整個過程。
她看見多安像是被扼住了咽喉,突然不能呼吸,然後整張臉都長出了密密麻麻的紅疹,像是染了什麼可怕的怪病……
“別……咳……別怕,藥……咳……”多安喘得厲害,意識也模糊,熟悉的鬆木香將他包裹,他在鋪天蓋地的暈眩裏找到一絲清明,是盛滿,隻有盛滿。
盛滿把人打橫抱起,健步向商務車飛奔而去,何止是藥,就連附近的醫院盛滿也早就了然於心。
上了車,他發動起車子,可手腳在抖,打了兩次才點著火。他知道自己真是出息了,正所謂關心則亂,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兩種膠囊,一種口服,盛滿把人摟在懷裏,一一喂下,輕輕順著多安的背,“舒服一點嗎?”
現在沒有外人,盛滿不需要別人的視線,正準備拿下外套,外套的一角卻被多安勾住。
“難受?”盛滿親親多安的額頭,“我現在帶你去醫院,馬上到。”
多安卻搖了搖頭,“咳……抱……抱我……”好聞的鬆木氣息消失了,疼痛感又銳利了幾分,多安皺著眉掙紮在清醒的邊緣,隻固執地說,“抱……”
盛滿所有的盔甲瞬間就羽化成了散沙,漫天飛舞散得一幹二淨,抱我,抱我……
他眼睛通紅,長臂伸出窗外拉住跑過來的小朱扯到駕駛席上,把醫院的導航開了命令道,“快!”
然後自己抱過人,坐到寬闊的後座,與多安額頭相抵,呼吸相纏。臉頰貼上多安早就麵目全非的臉,有多少憐惜就有多少心疼,為什麼?為什麼要讓他受這些苦?七年,為什麼沒有早一點找到他?明明知道他那麼喜歡雪,為什麼不知道往有雪的國家找?
多安渾身都軟綿無力,最後的一點力氣都在右手上,右手緊緊拽著盛滿的衣領,遲遲不願鬆開。
“寶寶……沒事兒……沒事兒……是我……盛滿……你很安全……不怕,不怕。”
他在怕吧,所以才拽地這麼緊,“我不走……永遠也不走……別怕……”
過去的七年,多安是怎麼過的?發了病要怎麼辦?沒有人能碰他,醫護人員都是隔著手套來處理,沒有一個人能觸摸到他!多安當時會是多麼絕望,他是不是掙紮過,是不是抗爭過,然後呢?失敗了多少次才變成今天這麼平和,這麼坦然。
坦然地接受自己以後再也不能與人接觸的可怕事實,掙紮、抗爭,但是,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
世人有多少的無能為力,它們是最銳利的刀,直擊最柔軟的部位,一次又一次,而你毫無辦法,隻因為你無能為力……
所心隻有接受,隻有認命……
寶寶,多安,我在,盛滿把唇貼在多安滿是紅疹凹凸不平的臉上。
這一刻,他隻想如果多安好不了了,那就讓他也變成這樣吧,讓他也變成一個不能接觸別人的怪人,得了這種怪病,讓他和他一樣。
盛滿輕輕掰開多安緊拽著自己衣領的手,多安的手是冰冷的,這雙手曾經因為他而傷痕累累,現在卻依舊將他視為救命稻草一般依賴。
他輕輕握住,讓自己的體溫溫暖多安,柔軟的唇在白淨的掌心落下一吻。
我在,我一直都在,你永遠也不會失去我的懷抱,別怕,別怕……
急診室的醫生是個禿頂的中年男人,盛滿把衣服從多安拿下來的時候,中年醫生臉上平淡如水,動作不慌不亂,一點急的樣子都沒有。
盛滿就見這醫生對著多安一通研究,嘴裏嘖嘖稱奇,不像是給人看病,倒像是觀戲的。
“你到底給不給人看病!”盛滿額頭都是汗,見對方一副懶散的樣子不禁發火,“他呼吸困難,還疼,你光看著就能好嗎?!要不要開藥,要不要輸液!你一個醫生能不能快一點!”
“哎哎,”醫生頂著光禿禿的腦袋嗬嗬笑著也不生氣,“年輕人別著急嘛,他沒事兒,你看他現在狀態多穩定,他什麼時候犯的病?是不是吃過藥了?緩過這陣子就會好的。”
盛滿將信將疑,懷裏的多安確實比剛開始好了很多,雖然臉上的紅疹還沒褪,但是人已經平靜了下來,現在睡得很安詳。
“三個小時前接觸的人,然後便起疹、渾身疼痛、呼吸困難!吃過藥了,你看就是這些。”盛滿把藥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