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裏,爺爺嘴巴扒著葉子煙,見到我扛著個黃花大閨女就回來了,隻能搖著頭瞪了我一眼,罵道:“跟你爹媽一個德行,總愛給自己惹麻煩。”
爺爺和奶奶幫阿寧準備了些熱水,我也幫忙處理了下傷口,同時阿寧忽然握住我的手腕,毫不客氣的叫我幫她理個發。不出所料,女人嘛,脫離危險後考慮的第一件事,無非是愛美。
我拗不過她,翻箱倒櫃一番,拿著大剪刀忍氣吞聲的問她道:“還是以前那個樣式?”她點點頭笑而不語,躺在太師椅上,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我的理發服務。
今晚比起以往,顯得格外寧靜,剪刀哢嚓一聲,細碎的黑發掉落在地,她以前款式的利落短發,可以初見雛形了。我無奈心想,她畢竟是我領回來的人,所以這虧我是吃定了。理完發,阿寧跟我住一間屋。
睡下後,我假裝自己倒頭就睡,實則假寐來監視阿寧,雖然中途我有幾次差點睡過去了,但好在醒來後阿寧沒有動過。
夜已經深了,外麵的天暗沉沉的,隻有星光點點,月亮則被雲給遮擋住了。阿寧仍舊保持著一個姿勢,我合計著她應該是睡著了,便扭頭朝她一看,誰曾想到她也如此,我們就這樣,大眼對小眼地看著對方。
“你.......”為什麼都沒睡,我們互相指著對方,表達出自己的疑惑,但隨即她閉上眼,翻身又背對我。
看來阿寧也跟我一樣有所顧忌。她雖然同意跟我一起來我家休養,但畢竟人生地不熟,之前跟我還有過矛盾,雖然我說我不計較,但她作為當事人,肯定還是會糾結。
我翻了個身,看著天花板,將右手放在枕頭上,脖子枕在上麵,另一隻手撥弄著自己的長發,與阿寧不同,寧願黑發三千丈,看著舒坦。我道:“這裏應該比你待在野外安全多了。我也願意幫助你,不過我肯定得防一手的,因為你的一切都太令人難以置信了,死人怎麼可能複活呢?當時發生了什麼?我腦袋裏太多疑問了......”
我不是在要求她給出一個答複,因為對她來說可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幾個問題的答案。
虛構的世界,遠遠比現實世界的虛幻更荒誕。我感覺每一天都是在接觸各種難以用常人思維想象的東西。那個圈子裏的人,卻能夠把接觸到各種信息看作是習以為常的事情。雖說這麼久了,我也見識得多了,但仍然感覺得到自己對於這個世界的無知。
阿寧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瘦弱的身軀微微起伏著,不一會還是翻過身來,又苦笑著看我,我也不好說她什麼,不過能看出來,她應該是沒有騙我的,身上也沒有那種讓人感受到不安氣場,但給我的感覺有點怪怪的。
此時窗外的雲漸漸散去,月光透著窗子的鐵柵欄映照進屋內,讓我和阿寧可以互相看清楚對方的臉。她仍然沒有想睡的意思,眼睛就那麼睜著。
我也就這麼看著她,盯著她那雙眼睛,漸漸有些恍惚迷離。正當我快合上眼簾時,好像看見她瞳孔中猛地閃出兩道豎紋,不知是想到什麼,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背後突然冷汗暴出,人瞬間清醒了。我的心跳狂跳,頭不知覺的往後挪,借著月光,便死死地盯著她那眼睛,那雙眼眸空洞又沒有生氣,雖說看著我,但眼神似乎又沒有聚焦在我身上。
從今天見到她開始,我一直沒有仔細觀察過她的眼神,借著月光,終於得以看清。剛剛感受到的那股怪異,想必便是因為她眼神的緣故。
那眼神看得我直犯怵,我下意識地把身後向後仰,用手抓住了床沿。這模樣有理由讓我懷疑阿寧是活死人,人是已經死了,但是屍體保存得很好,被什麼髒東西操縱著屍體做事情,所以眼神才這麼空洞。
我的手慢慢摸向枕頭下的刀套,又縮回去。她要真是死人或者是粽子我倒不那麼害怕,這種東西沒幹掉多少,至少也見過幾個。關鍵是要是我跟個死人一起待了一天,還睡一張床,聊著天,這就有點晦氣又駭人了。
怎麼離開解雨臣身邊沒多久,自己就淨是遇見這檔子事,看來真要把他當吉祥物,每天以他為中心來轉個幾百回。我做了幾個深呼吸,吞了口口水,看著她,膽子也大了起來。
與其這麼耗下去,不如直接了當一點,隨即保持著手抓床沿,另一隻手則慢慢伸向阿寧的臉頰,輕輕觸碰了一下,又把手伸向她的手臂。
她皮膚溫熱的體溫在我手上慢慢擴散,我探手放在她的鼻子下,給我手指的反饋證明眼前的阿寧不是活死人,隻是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是這樣。
“你做什麼。”她說著,但嘴卻沒有張開,那聲音從哪裏來的?我大吃一驚,一長串血紅色的長物從她的短發裏盤旋,伏著頭,盯準了我,如閃電般飛竄出來,它邊吐著蛇信子,模仿著阿寧的聲音說道:“睡了吧。”
“靠!”我嚇得跳起來,頭硬生生撞到木頭做的床靠背,自覺眼前一黑,不管是腦門還是頭頂都是一陣陣生疼,隻能眼睜睜看著那蛇咬向我。隻好哀歎自己命不久矣,希望遠在北京的解雨臣能夠得知噩耗後,給我收個全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