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思年從藥材收購站趕到公社時，就見楊慕川已經在門口等著她了。
她見他望著那些載滿糧食的牛車發呆，就跑過去拍了下他的肩。
“牛有那麼好看呀？”
楊慕川轉頭看她一眼，深邃的眸底似有暗湧流動，“走吧。”
夏思年跳上他的自行車後座，楊慕川騎著車卻沒有往回家的方向去，而是走了一條夏思年不曾去過的路。
“阿慕，我們去哪兒？”
“勝宏大隊——”
三十分鍾後，楊慕川的自行車就到了盛宏大隊。
這個生產隊因為地理位置等關係，是紅星公社下麵受災最嚴重的大隊。
兩人剛推著車準備走小路進隊裏看看，就見幾輛牛車從大路上下來了。
那第一輛牛車上的男人楊慕川認識，他就是勝宏大隊的隊長吳勝喜。
各個生產隊的隊長們，基本都是在公社開會的時候認識的，吳勝喜也一眼認出了楊慕川。
“楊隊長，你怎麼跑這裏來了？”吳勝喜吃驚地問。
楊慕川看著那個一臉驚訝的中年男人，稍作思忖後才開口道：
“這不是今天被黃社長批評了嗎？說我無視了你們大隊的困難，所以我就來看看你們這邊具體還需要哪些幫助，回去我好再做安排。”
吳勝喜聽後錯愕的表情有一秒凝滯，“我們這邊救濟糧已經下來了，今年還是能挺過去的。”
楊慕川仰頭看了看後麵兩輛牛車，“就是這些糧食嗎？我今天送了一千斤玉米，還有一千斤稻穀到公社，公社沒讓你們拖過來？”
“噢，那些公社後麵會再給我們的，謝謝楊隊長費心了。”吳勝喜僵笑道。
楊慕川沒再繼續跟他寒暄，而是把路讓開讓他們先走了。
夏思年從剛才他們對話開始就在觀察楊慕川的表情，總感覺他來這裏另有目的。
果不其然，楊慕川帶著她進了勝宏大隊後，先是在田間地頭巡視了兩圈，然後就準備找戶人家去打聽一些事。
夏思年從剛才開始就發現這個大隊裏除了泥磚房，還有不少茅草屋。這裏的經濟條件比陽崗大隊又要差了不少。
楊慕川找的這戶人家裏，隻有一個老婦人帶著一對孫子在家。
大的男孩已經到了上學的年齡，卻仍然留在家裏幫著奶奶帶弟弟。
小的弟弟兩歲多了，但因營養不良的關係，看上去就像一歲多的樣子，走路都還走不穩當。
楊慕川告訴老人，隊裏馬上可以領取救濟糧了。
老人聽後卻直歎氣，“啥救濟糧不救濟糧的？還不都是些糠殼子……”
夏思年聽老人說到糠時，暗吃了一驚。
難道那牛車裏拉回來的所謂救濟糧真是些粗糠？
這勝宏大隊，除了年景特別好的時候能勉強不挨餓外，大部分時候都是靠著國家救濟糧過活。
可既然是救濟糧又怎麼可能全是喂豬的糠呢？
她看了看兩個麵黃肌瘦的孩子和一身皮包骨的老人，說不定這裏麵真有問題。
楊慕川沒有多做逗留，拉上夏思年就到了大隊分發救濟糧的地方。
夫妻倆悄然站在不遠處的屋簷邊，看著一群人正在把糧食從牛車上卸下來。
沒多久糧食卸完後，大隊長吳勝喜就從其中抽了一袋自己先扛走了。
楊慕川趁著沒人，就過去看了看，見泥巴地上灑落的糠渣，他心裏就像被猛地砸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