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海蘭在我並不擔心,媽媽且用些心,帶幾個人親自去布置鴻臚館裏的宋殿罷。”
她當然放心季媽媽在海上的安排,雖然心中有隱憂,仍是微笑著回答。
小院上空風聲漸響。
從海麵上吹來的鹽風,撞上從鴨築山駐馬寺一帶吹來的山風,嘶嘶哄哄的吵鬧著。
“是,大娘子,隻要這位樓大人果然願意為陳季兩家保媒,他想必是願意受陳家所請,登岸下榻於鴻臚館的。”
季媽媽低聲回稟著。
她的暗沉嗓聲裏雖然沒有猶疑,季青辰卻聽出她對那位樓國使,甚至對泉州陳家的晦暗窺探。
王世強剛才說起陳家和樓家的關係,這老婦在角門裏應該裏聽清楚了。
樓雲是敵是友,還未可知。
“媽媽放心,我自然會等著陳家傳信回來,再決定容不容那位陳公子進坊提親的。”
她微微一笑,想著坊中傳的陳文昌的流言,還有陳家管事現在還沒有回信。
有王世強在船上同行,陳家這門親事成與不成,隻怕還需慢慢觀望。
訂親之前,她也需要時間看看那陳文昌是何等的人物。
“有江浙幾位綱首在,陳公子未必就能順利下船進坊說成這門親事,還需要國使大人為他費心安排才行,我們正好有機會看清這位樓大人的心思,我擔心反倒是三郎——”
季洪雖然一心為二郎打算,也絕不敢誤了迎接大宋國使登岸這樣的大事,隻能靜靜聽著。
更何況聽她的語氣,老三季辰虎落在了樓雲手上,竟然是危險的很。
他耐心在一邊。聽她叮囑著季媽媽到扶桑太宰府新建的鴻臚館裏安排。
隻要扶桑式部丞遞了國書,邀請大宋國使登岸,樓雲就有可能答應。
她們需要為宋使樓雲以及船上副使、屬官下榻其中作準備。
想來通過陳家,她對恭請國使進港已經是胸有成竹。
“恭喜大娘子,心想事成——”
一待她和季媽媽說完話,他連忙陪笑,
“國使如果知道他下臨的鴻臚新館是俺們家捐建的,必定擺宴召大娘子進見,大娘子再向國使請求見一見三郎——”
“我隻怕三郎冒犯了這位國使……”
她卻沒有半絲喜意,對她這些年花費心血請來的國使樓雲,隻覺得要應對並不容易,
“王世強說的應該是反話。三天前遇上風浪的不是三郎,依我看,應該是國使樓雲的座船。”
季洪吃了一驚,聽她繼續說著,
“樓雲這回到東海來坐的是福建海船,必定是讓江浙海商們不滿了。”
隻要知道四明王家的家世,就能知道他們家在東海上的地位。
僅是一百年前宋徽宗在位時,曾經三十七次派出國使出使高麗,和高麗王協商攻遼滅金之事。而國使們次次都是從明州出海,他們的座船都是江浙海船,十有七八是四明王家,否則就是台州謝家。
這樣的海上傳統,突然被樓雲打破,江浙海商豈能不怒?
“陳家這樣的福建海商,當然不如江浙海商和三郎,他們也許不熟悉東海上的季風——”
季洪何等的精明,又在開京見過他們的爭鬥,立時反應過來,吃驚道:
“隻怕還是江浙海商明知道三天前有台風,故意不提醒陳家,讓國使帶來的五條福建海船在海風中和船隊失散了——”
海上風險難定,就算是一國使者遇難而亡,曆朝曆代也不是少見的事情。
這樣的事甚至不用王世強策劃。
龐大的江浙船隊裏,那些失了麵子又擔心失去東海市場利益的海商們未必做不出來,反正他們也隻要不張嘴就可以了。
但她並不擔心國使,如果真有王世強插手,那位來求親的文昌公子才是真正危險。
”大娘子,文昌公子如果不經商不走海,也不曾為官,他在福建海船上遇上了如此風險必定吃驚,他對這樣的海上爭殺恐怕並不習慣,這門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