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卿本良人(1 / 3)

“胡說!”

樓雲知道他粗鄙不文,聽他說得難聽,沉臉叱罵,

“吳管帶家三代都在泉州水師,他的妻室聽說是娶的通家之好,想必也是泉州水師中的管帶之女。他們家的女兒難道嫁不出去,非要到我府中來尋一個還沒有官品的混帳小子做女婿?“

林竊娘聽他雖然責罵,但回護之意卻是明顯。

樓大一個區區家將頭目,雖然曾經機緣巧合在海上殺賊,援救過當時去剿賊的吳管帶,

但他沒有官品前,畢竟隻是一個門客家丁般的角色。

吳管帶就算是要拜謝他的援助之義,又賞識他的才幹,所以屢次在樓雲麵前提出要讓樓大去他麾下去做個校尉,將來也好掙個前程,但吳管帶卻也不至於拿親生女兒來謝他。

至於樓大——樓雲向來是知道,樓大有幾分傲氣的。

她林竊娘當然也知道。

“大人,吳管帶膝下正有一女,年方十九——”

她移步上前,輕聲稟告,樓雲瞥她一眼卻沒有出聲,神色間也沒有詫異之色,反倒是樓大一驚,連忙插入截斷道:

“大人!那些都管們懶得出油,兵法還如小人知道得多。平常他們在泉州城,操練得還不如咱們市舶司裏的稅丁們勤快,他們能教我什麼?你也不是不知道,吳管帶就是個廢物酒簍子,跟他比起來,我還領過兵殺過海賊呢——”

說話間,樓大急了些,滿嘴“你你我我”了起來。

雖然被樓雲的眼神嚇了回去,然而他眼角瞟著旁邊垂頭不語的林竊娘,還有她微微蒼白的側臉,他仍是鼓足勇氣,結巴道:

“大人,我想娶……”

“我什麼?不懂規矩!上下尊卑還分不清嗎?這幾年真是白教你了!也不知道給兄弟們做個樣子!明天你不用出房了,在艙裏把《論語》抄寫一百遍!”

樓大隻比樓雲小了幾歲,從小也是一起長大。

但他和府中那六十餘名暫充家將的樓姓兄弟,卻都是被樓雲近幾年回西南後從山中帶出來。他一路教著他們識字說話、教著人情世故,教著大宋禮儀,刀法騎射。

名為主仆,其實是如父如兄的角色。

他雖然早就覺得樓雲自西南山中出來,又到了京城裏去尋親,書是越讀越多,官是越做越大,如今居然不再和兄弟們一起在女人堆裏混鬧,連以往最愛去的妓寨也少去。

要不是他還經常把官伎帶在身邊,府裏也有七八位美婢,兄弟們逛妓寨他也不會管,他幾乎都要以為樓雲改做和尚吃素了。

他心裏想娶林竊娘為妻,卻不敢再說,眼睜睜地看著樓雲出艙,林竊娘殷勤跟上。

看他們離開的方向,當然是向副使、屬官們賞畫的前艙公廳間而去。

他想起林竊娘曾經說起,反正侍妾都是四五年的租契,容易打發,她若是想做樓雲的侍妾,說不定還有一二成的機會,但要是想三媒六聘嫁給他樓大為妻,隻怕半成的機會都沒有。

樓雲不會答應。

他隻能歎口氣,出門向後艙走去,準備用一肚子怨氣叫那季老三知道一點厲害!

遠遠的,還隔著幾十步遠,樓雲就已經看到了艙道盡頭屬官們賞畫的公廳艙,艙門前的珠簾正隨波搖曳,廳中人影綽綽。

他更看到了書童駿墨從艙道側門邊探出頭來,向他悄悄示意。

副使秦從雲已經請到了。

珠簾內,隱約可見得廳間牆麵上水墨煙籠,掛著的一副接一副的水墨畫卷。

這一場賞畫之會,本來就是他暗中吩咐陳洪辦下來的事情。

陳洪以三天前的台風為借口,與江浙海商爭吵時,順勢挑起了一場賞畫賭約。

之所以如此,一則是吸引江浙綱首們的注意力,免得他們圍上來為那季辰虎求情,二則,也是引得秦從雲移船過來的借口。

眼見得萬事皆備,隻等他收網,他卻仿似置身事外,仍是信步走在艙道上,尤在淡笑道:

“前日我看到那艙裏居然掛出一副《雪夜江行圖》,倒也吃了一驚。他們江浙海商出來走海時,身邊居然也帶著如此多的畫卷。偏偏在高麗時,本官也不見他們交割販賣這些貨物。”

“大人說得是。隻不過,以奴家看,他們倒也不像為了今天的賞畫賭約而故意隱瞞,而是沒把這些畫卷當貨物,反是當成了與高麗貴官們結交的厚禮,私下贈送呢……”

江浙海商和高麗貴族之間結交的方式,,當然是他們不會外傳的經商秘決。

就如福建海商和南洋、阿拉拍商人結交時,他們所知道的外族種種忌諱,他們也是絕不會透露給外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