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還請放心。”
她自然也深知樓雲對她的觀感,
“唐坊初建時,並沒有想到能遷回大宋。所以各種工坊的建立都是為了自保。現在工坊裏出來東西都漸漸轉到了王綱首手上。又托了金國那些北方漢匠的福,他們想回去,我才慢慢打聽著遷回大宋的辦法……”
建立工坊,除了防備扶桑人搶掠唐坊,還有為了阻止將來蒙古南下的努力。
這些她當然是不需要提起的。
“我在大宋,總得找個宋商不會和我搶的生意,做上一做,將來才能養活這些人。”
“……所以,坊主在明州押寶了內河工程,在泉州附近,也打聽了琉球島的開荒村落?”
樓雲終於也明白。
她現在的打算是,她既不願意涉入扶桑內亂,也不願意讓弟弟參加泉州水師。
她願意把十條船給季辰虎,讓他遠去南洋。她也願意和陳文昌一起,在泉州蕃坊蓋一座小小書院,生兒育女,靜靜地做些喜歡的事,不再多問世事……
她想歇一歇了。
也許還有,王世強讓她太失望了。
她和樓雲對視著,也第一次把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大人,我已經盡力而為了。將來的結果如何,我已經無力多求了。”
這一世,無論是對大宋,還是對唐坊,甚至對她自己這條小命,她能做的在這十年裏都已經做到。
唐坊工匠們從她這裏學會的東西,透過他們每年與大宋的書信、圖紙的傳遞,王世強的工匠用不了幾年也會全部掌握。
有她無她,已經不重要了。
她想安安靜靜地生活了。
與她對視間,樓雲突然就怔了神。
她的願望如此簡單。
於他而言卻偏偏不能。
明知不小心會惹得她的懷疑,他的眼光卻仍是盯著她身後鼓麵上的身影,緩緩說著道:
“……十年寒窗,我卻不能如文昌公子一般甘心於田園。唯願一展平生所長。”
他仿如自語。
“是,人各有誌,大人又是人中英傑,當然不需如此。”
她奇怪他突然提起了他自己的事,還拿來和陳文昌相比。
盡管在心中,她隱約能感覺到他的意思。
謝國運和阿池的話,說上一遍她可以不當回事,說上十遍二十遍她就得仔細掂量了。
更何況這幾天**一簷之下,就算是再避著見麵,他待她也格外冷淡,但隔壁屋子裏有他刻意鋪上舊衣,小心放輕的腳步聲;
有他白天削枝繃紙,夜晚用來蓋住燈光的燈罩;
有他喝著白水,盡量讓給她的茶葉……
還有算著她起床的時候,他不著痕跡差使著謝國運的小廝,讓他們幫著那小女寺奴抬來的飲用水、洗臉水甚至洗澡水。
她自問,他與她之間絕不僅僅隻有尷尬。
盡管姬墨因為沒事可幹,已經開始懷疑謝國運對她不懷好意。
但她早已不容易被這些體貼打動了。
這些小事,王世強以前幹得也不少。
所以,她隻是用自己的眼睛,冷淡旁觀著在鬆風居裏所看到,所想到的一切:
他半夜三更還在燈下讀書的身影,他清晨無人就爬起來練劍的自律,還有那些樓府家將,居然也不用他催促就每日早起練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