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八月裏,甜香桂花開滿了山陽城裏城外,連森嚴的軍衙門前也處處落花。
本是賞花時節,軍州城中各府女眷的走動卻早已經停歇。
各府不到確有急事不會互相拜望。
最多差一兩個婆子傳話。
這倒方便了季青辰。
“大娘子。樓大人有三四日沒過來用飯了。”
勞四娘的心裏,覺得樓雲每日過來是好事,盡管她要擔心大娘子和樓雲成親之前見麵被傳出去閑話。
然而現在青龍寺裏,桂花樹從前殿開到了後殿,在佛殿琉璃瓦上黃雲漫天。
除了僧人卻看不到一個賞花遊玩的人影。
城中家家關門閉戶,閑話無從傳起。
她又要覺得樓雲不常來,外麵的戰事是不是不行了,是不是應該卷鋪蓋逃走。
“沒來就表示戰事很急。”
季青辰雖然鎮定,心裏也琢磨過這些事,
“如果要逃走,他應該還會知會我一聲,叫上我一起逃的。”
她笑著安撫勞四娘,“你看他最後一次來這裏時召了姬墨說了半會話,又把樓春他們留下,不就是教他怎麼保著我逃走?這件事我還拿得定。”
“……”
勞四娘聽著這樣的安慰,心裏也不覺得高興。
京城的斥罪詔書已下,官家終於把完顏叔叔痛罵了一頓。
罵過之後,就要開打。
淮河水師已經橫渡過河,攻打宿州了。
官家沒傳話要她回京城去,季青辰就心安理得地住在了山陽城。
眼得見和樓雲見麵都難,成親的安排也不可能提上來。
她索性就閉門不出,隻隔幾日讓姬墨去季府問問許淑卿的情況。
“大娘子,季府那邊的萬媽媽過來了。”
姬墨在院門前叉手稟告。
桂花樹下,他踏著一地落花,國字臉上神色凝重。
他頭束武巾,外罩皮甲,手按腰刀。
完全是一副戒備森嚴的模樣。
“她還帶了兩名婆子,說是江西那邊的茶商大戶韓家有一位管事過來拜望三郎。但三郎不在府裏。韓家讓兩名婆子求見了許娘子,許娘子覺得做了不主,請她們過來拜見大娘子。”
“江西茶商?”
季青辰神色詫異,和勞四娘互換了一個眼色。
從江西到楚州,要經過長江,但長江江麵上正殺得如火如荼。
這位韓府管事還能過來自然是經了都統製的首肯,由長江江操兵船送過來的。
一名管事就有這樣的能耐,韓家在江西絕不是普通的茶商。
“讓她們進來吧。”
天色一直有些陰晦,腳步聲響,萬氏還是那樣白衣黑裙的幹練模樣。
季青辰卻看出她衣袖底下戴上了皮質的護腕,裙下的繡花鞋換成了千層底的馬步靴。如果要上城,隻是把弓一背,箭袋係上,裙子撈起就可以進入健婦營了。
季青辰見著她,先不急於問院門外的韓府婆子,反是切切托付,道:
“府裏雖然有許四爺和幫裏的兄弟,但內宅裏季媽媽、柱媽媽年紀都大了,淑卿身邊還請萬媽媽費心。”
萬氏如今這副打扮當然不是為了上城,而是為了保護季府的內宅。
萬一水師戰敗,金國圍城,逃還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