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辰坐了河船,一路駛向了太倉。
途中她還叫人遞了信給二郎,說她去了太倉,那邊的事他不用出麵。
她知道太倉縣的縣官姓左,是個王世強資助讀出來的左氏子弟,所以她也不去縣衙門裏以勢壓人。
在太倉河碼頭,她直接換了小船,去了唐坊耆老的家裏。
太倉一縣裏溪流、水道縱橫,小漁船搭貨到港口做小生意的人很多。
港口裏的海船遠不及唐坊當年多,但也漸漸有了幾十條泊在港內。
除了把田地租出去給佃戶開荒種糧,唐坊人都習慣地占了河道、港口附近的地。
他們蓋屋子、蓋貨棧、開商鋪。
“大娘子?!”
她進了當地的季氏大貨棧,如今的大掌櫃季洪還吊著一支在械鬥中受傷的胳膊,板著一張馬臉在算帳。
突然間見得她的身影,季洪大喜迎了上來。
因為王夫人是雲相公的親戚,章家老大又不是唐坊的人,二郎一直壓著這件事不讓他去京城裏拜見大娘子。
他本來以為大娘子不會管這爭官職的事了。
沒料到莫婆子這樣大的臉麵。
他一邊叫著夥計沏茶送茶點,一邊又催著一路派人分頭去喚,叫道:
“快去知會各位耆老,說大娘子來了。”
季青辰也沒有別的話說,就讓遷到太倉的九位唐坊耆老們算了算各家名下的田地。
除了各府的田莊子,唐坊每家每戶也有幾十畝的地。
這是當初她用唐坊公帳上的錢買下來,分到各家名下的。
最近幾年,各家各戶少不了也用私房錢買了一些地。
總而言之,大家確認了唐坊的地很多,散布在了太倉六個鄉。
作為農戶總代表的耆老們一起出發,去找了嘉定鄉的鄉長,告訴他:
朝廷不讓械鬥,鄉裏鄉親傷了和氣也不好。
章家老大當押司,你們不服,那大家就競爭上崗。
……
“糊塗了不是?這隻是聽著新鮮罷了。”
樓鸞佩坐在內宅裏,眉毛也不抬地笑著。
她慢慢啜了一口夏日裏的熱茶,這才道:
“媽媽你替我下田莊子裏看收成時,不知道這些嗎?鄉書手升任押司,都是要在縣下各鄉裏挑選。看看鄉書手每年征稅完成的數額、勞役的安排、還有識字算帳的能力。這難道不是擇優之選?這又和什麼競爭上崗有什麼區別?這不過是同一件事,按他們唐坊的說法不一樣罷了。”
“是,大小姐。老婆子糊塗了。”
樓鸞倆的乳娘於氏本來還有些擔心,現在一聽覺得很對,頓時喜笑顏開。
嘉定鄉的鄉書手於老三,那可是她娘家的侄兒。
這孩子也能讀會算,辦事能幹,除了嘉定鄉不如昆山鄉大,他怎麼就不能當押司了?
“大小姐,姑爺那邊……”
成管事在站在正房門外,畢竟心裏有擔憂。
他是於氏的兒子,和樓鸞佩、樓雲是一般的年紀。
於氏嫁的丈夫是樓鸞佩母親陪嫁過來的娘家人,也就是樓大公子病逝前的隨身管事。
當初就是這乳兄弟,幫著大小姐辦了去成都府考神童試的假戶籍。
沒料到居然弄出了私奔事。
他是一心想去成都府拜見姑爺,為大小姐辯解幾句的。
“不用了。百年是個精明人。他隻要算著和離後他不會吃虧,他就要和離。但他要是算著和離後他吃了大虧,他自然就不會和離了。”
樓鸞佩歎了口氣,迎著於氏心疼她的眼光,笑著,
“媽媽,我當初選了他成婚,就知道將來少不了這樣的事。隻是沒料到這幾年的夫妻做下來……”
她沒料到,王世強對她如此狠心……
偏偏對那季氏念念不忘。
逼得她不得不如此保住自己的正室之位。
明州樓氏,豈有下堂之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