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筆寫不出倆鄭字,可鄭九斤的鄭,跟人家鄭芝龍的鄭,差了十萬八千裏。所以,眼睜睜地看著一條大粗腿在眼前,就是抱不住,韓慶之心中要多失落有多失落。
然而,轉念一想,自己把蓋倫戰艦賣給鄭成功他爹,也算輾轉支持了鄭成功,他這口氣兒又自己順了過來。
於是乎,笑了笑,韓慶之低聲道:“沒事,親兄弟,明算賬乃是理所當然。我原本就不該指望更多。就按您老說得辦,您幫我想辦法聯係鄭家,一艘換兩艘。”
“把長船上值錢的東西,都搬下來。能卸的東西,也都卸下來。甚至可以把不太重的佛郎機炮,也拆幾門下來。濠鏡那邊就有佛郎機人的炮場,鄭家不缺佛郎機炮。你自己留著,將來安在新船上,也好出海時對付海盜!”一方麵是感激韓慶之的救命之恩,另外一方麵,是相信他肯定會將人情還到鄭大旗身上,鄭九斤又快速提醒。
韓慶之欣然點頭,當晚,就偷偷邀請鄭大旗、方大誌和侯二孬三個,跟自己一道返回了長船。先從上到下,再度搜撿了遍,將凡是看上去值點錢的,包括船長室掛的畫,都給卸了下來。
“韓二哥,這裏好像有個鐵箱子!不過是被鎖住了,哎呀,好沉!”畫剛一被挪走,鄭大旗的聲音,立刻響了起來。
韓慶之聞言扭頭,恰看到一個模樣古樸帶鎖鐵櫃,出現在自己麵前。
這種十七世紀初的保險櫃,又怎麼可能擋得住他?三步並做兩步走過去,先伸手在暗鎖上敲了幾下,然後找根鐵釘,塞進鎖孔輕輕攪動,轉眼間,就令暗鎖失去了作用,將三寸厚的鑄鐵櫃門,順利拉了個四敞大開。
裏邊的東西,令人大失所望,隻有一把象牙柄的短火銃,幾枚象征著身份的戒指,數條彩色絲綢的抹胸而已。
不過,在將這些東西取出之後,韓慶之又喜出望外。
一疊厚厚的桑皮紙,出現在絲綢抹胸之下。上麵用鵝毛筆,畫著各種各樣的線條,對於鄭大旗等人看來,就是鬼畫符。而在他眼裏,卻是無價之寶。
北歐蓋倫的設計圖,精細到每一個部件,標注著簡單的尺寸。雖然無法保證精確,也不知道是歐洲哪個國家的標準。但是,部件的基本比例,卻不會差的太多。
隻要給韓慶之足夠的時間去摸索,肯定能帶領大明的工匠,製造出同樣的戰艦!
不敢告訴任何人,桑皮紙上畫的是何物。他將圖紙收起來,悄悄藏在了自己的行李當中。而鄭大旗、方大誌和侯二孬三個,心思全在搜出來值錢物品上,也懶得問,韓慶之要那一大堆鬼畫符有何用。
四人繼續大拆特拆。忙碌了整整一夜,才將船艙掃蕩幹淨。
韓慶之卻顧不上疲憊,安排鄭大旗、方大誌和侯二孬,繼續招攬人手,幫忙拆卸火炮,搬運彈藥。自己則跟鄭九斤兩個分頭行動。一個去福州城內去找陳永華,另一個去聯絡海商鄭家。
福州城距離金山衛沒多遠,今早福建錦衣衛指揮使司門口當值的番子裏,恰好有一個,跟韓慶之在長船上見過麵。
看到他滿臉憔悴,眼睛周圍也黑了一大圈兒,立刻猜出他遇到了麻煩。趕緊以最快速度,將他帶到了陳永華麵前。
“奶奶的,老虎不發威,真的要被人當病貓了!”聽完韓慶之的請托以及如此做的緣由,陳永華當場就力拍桌案,“你放心回去,該幹什麼就幹什麼。無論誰找你和鄭九叔,你都直接推給我。等我把該處理的首尾處理幹淨了,立刻就趕到金山衛去!”
說罷,又命人叫來了百戶劉永,低聲吩咐,“有人想吞了韓兄弟的戰功和斬獲,你幫我去望月屯盯兩天。如果哪個敢耍橫,就請他到錦衣衛衙門說話!”
“是!”劉永唯恐天下不亂,立刻雀躍著答應。
韓慶之見狀,也不願詢問對方到底有什麼事情要忙。笑著道了謝,與劉永一道返回望月屯。
等他和劉永兩人,到了蓋倫船附近,鄭九斤也回來了。隔著老遠,就握緊了拳頭,在自己肩膀處輕輕晃動。
這是航海時常用的手勢,意思是一切順利。韓慶之看了,明白事情已經有了轉機,笑著向老人揮了下手,隨即,又快速爬上了長船。
與十七世紀歐洲兩三千噸排水量風帆戰列艦相比,韓慶之所俘獲的蓋倫船,隻能算個小娃娃,並且技術也已經遠遠落在了後頭。然而,裏邊的空間,仍舊大的令人驚歎。
他和鄭大旗、方大誌、侯二孬四個,分成兩班輪流登船拆東西。花費了兩天三夜時間,也沒能“清理”完三分之一船艙。
到了第三天,也就是蓋倫船回港的第四天上午,“清理”工作就無法進行了。金山衛千戶所千戶楊萬裏,派遣他的獨子楊元信送來請柬。宣布正午時分,在金山衛最大的酒樓“春風居”,為鄭總旗、韓小旗和鄭小旗三人擺宴慶功。
“媽的,這才兩天,姓楊的就已經等不及了!”三人當中,即便是心思最少的鄭大旗,都能猜測到即將赴的是一場鴻門宴,咬著牙將一把兩把繳獲來倭刀掛在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