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牆上的倭寇炮手很快就發現了鄧肯,充分發揮佛郎機炮的裝填速度優勢,調轉炮口,將原本該射向韓慶之的三枚炮彈齊齊地射了過來。
“砰!砰!砰!”炮彈在鄧肯身後和兩側落地,雖然沒有形成跳躍,卻將鬆軟的土地砸得微微顫抖。
幫忙推炮車的楊氏家丁嚇得心驚肉跳,本能地就想撒腿逃走。然而,還沒等他們轉過身,兩名錦衣衛已經貓著腰衝至近前,將繡春刀高高地舉起,“督戰,錦衣衛奉命督戰!堂堂大明男兒,總不能連紅毛鬼都不如!”
一眾楊氏家丁的臉,頓時漲得通紅,猶豫著無法挪動腳步。
他們一共有二十人,存心奪路逃命,兩名錦衣衛不可能將他們全都攔住。而韓慶之雖然貴為守備,事後,也不可能找到他們的家主楊萬裏這個實權千戶頭上,追究他們臨陣逃過的罪責。
但是,“連紅毛鬼都不如”這句話,卻讓他們倍感恥辱。
後者在大明百姓眼裏,屬於比“化外蠻夷”還要低一等的存在。揣著白花花的銀子去福州城裏遊蕩,上檔次的酒館和青樓,不準許其進門。
而現在,鄧肯這個灰頭發紅毛鬼,對呼嘯而來的炮彈麵無懼色,他們這些大明男兒卻撒腿逃之夭夭,傳揚出去,他們今後哪還有臉抬著頭做人?
“砰!砰!砰!”又是三枚實心炮彈落地,這一次,距離行軍炮更近。眾楊氏家丁再度膽寒,紅著臉小步後退。
才退了三五步,身後就又傳來了一聲斷喝,“全都給我站住,韓二哥都衝前麵去了,你們哪來的臉往後縮?”
卻是二世祖楊偉重,實在擔心家丁們給自己丟人,小跑著追了過來,親自提刀督戰。
這下,家丁可是徹底沒了退路。
家丁雖然拿的軍餉高,卻早就將身家性命,賣給了楊萬裏父子。
如果楊偉重有個三長兩短,他們卻逃離了戰場,金山衛千戶楊萬裏即便將他們全都剁成肉泥,官府通常也不會深究。
所以,盡管家丁們一個個被嚇得兩股戰戰,卻隻能硬著頭皮,分散開停在行軍炮附近。同時在心中默默期盼,倭寇的下一輪炮擊,千萬不要瞄著自己。
“愣著幹什麼,幫紅毛鄧肯拿火藥袋子,抬炮彈!”楊偉重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彎著腰,高聲吩咐,“一群廢物,平時在我爹麵前吹牛的本事,都哪去了。小爺今天就站在這兒,我沒死之前,誰跑我就砍了誰!”
“抬炮彈,抬炮彈!”眾家丁欲哭無淚,用顫抖的聲音重複。
“廢物,老子,就知道,你們會丟人!你們的命再金貴,能金貴得過二哥?”楊偉重朝地上啐了一口,喘息著抬頭,再次去尋找韓慶之的身影。
旋即,他驚愕地發現,就這麼大一會兒功夫,韓慶之已經帶著方大誌和整個商行護衛隊,又向前推進了整整五十步。
此刻,韓慶之已經在距離寨牆不到一百五十步遠的位置,停了下來。正有條不紊地指揮護衛隊員們分散開,架設重火繩槍!
“砰、砰、砰、砰、砰!”寨牆後的倭寇炮手,徹底急了眼,放棄對鄭大旗那邊的無效威懾,將五門二號佛郎機的炮口,都轉向了正麵,朝著韓慶之和他身邊的弟兄瘋狂開火。
這一輪,護衛隊中不幸出現了傷亡。一名重火繩槍手和一名鳥銃手,先後被炮彈擊中,身體直接被打得四分五裂。
“所有斑鳩銃手,聽我的命令,彼此間隔五步,架槍!”韓慶之的臉孔抽了抽,聲音卻仍舊像先前一樣安定,“鳥銃手,檢查武器,臥姿等待等待戰機。”
說罷,他將戚刀插回刀鞘,側轉身,從親兵手中接過一麵盾牌,狠狠地戳向了地麵,緊跟著,又接過了一把重火繩槍,穩穩地架在了盾牌之上。
定海商行的護衛隊員們,一個個緊張得透不過氣。然而,看到韓慶之真定自若的摸樣,大夥又咬緊牙關,繼續將彼此之間的距離拉大,給重火繩槍架穩支架。
“砰、砰、砰、砰!”營寨內的倭寇,搶先用重金購買來的西班牙重火繩槍開火。子彈打得周圍泥土飛濺。
然而,他們手中的重火繩槍數量終究有限,準頭也不足,沒給韓慶之和他身邊的弟兄們,造成任何傷亡。
“砰砰砰砰砰!”又一輪炮彈砸來,砸得韓慶之周圍泥沙飛濺。他笑了笑,好整以暇地打燃火鐮,點燃火繩,低頭用嘴對著火繩吹了吹,然後將火繩夾在了槍的銜鐵上。
身邊的親兵,哆嗦著將一小包火藥,倒入引火池。韓慶之又笑了笑,用重火繩槍槍瞄準一百五十步外的炮位,同時高聲呼喝,“斑鳩銃手,自行準找目標,瞄準,預備——放!”喵喵尒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