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把男人的臉映照得忽明忽暗。
其實除了他自己外,沒有人知道這間破爛狹窄、透風漏氣的小廚房裏,藏著他這些年偷偷摸摸攢下來的一筆巨款。
六年前那個冬天,許父生了一場非常嚴重的肺病。
這年頭家家戶戶條件都不怎麼樣,尤其是鄉下,小病小痛的根本舍不得買藥,更別說去醫院。
生病了基本上就靠一個“拖”字。
大部分拖著拖著就自愈了,少部分從小病拖成大病,到不得不去醫院的時候,也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隻能聽天由命。
許父就是這樣。
剛開始隻是晚上不停咳嗽,拖了幾天還不見好,許尚堯不顧阻攔從村裏衛生所買了點藥,誰知吃了兩天,咳嗽竟然更加嚴重了,等他終於說服父母去城裏看醫生時,許父已經到了咳得起不來床的地步。
當年他還是個半大孩子,為了借醫藥費,可謂是看遍人情冷暖。
滴水成冰的寒冬,都不及他心裏的冷意。
可是,能怪誰呢?
除了個別翻臉不認人的親戚,其他無論臉色好壞都是借了一點的,然而,卻遠遠達不到醫生給的那個數字。
小小的他這才知道,怪不得總聽村裏的老人說“生不起病”。
原來是這個意思。
他看著父親被病痛折磨的樣子,看著母親紅腫的雙眼,轉身去找了當時被村上所有人都排斥的混混許奇。
許奇是個倒爺。
在嚴厲打擊投機倒把的年代,曾經被人偷偷舉報過。
當然,因為他腦子聰明,又生性謹慎,那些人什麼證據都沒有找到,便不了了之了。
然而,在他被放出來的第二天,那家人剛出門就踩了一腳糞,還沒緩過勁來,當天下午又走丟了小孫子,全家人找了一天一夜,最後發現竟然就在自家後院的牛棚裏……如此種種,接連倒黴了整整半個月,才慢慢回過味兒來。
自那之後,再也沒人敢招惹許奇。
那人無父無母,無妻無子,惹急了他,誰知道能做出什麼事來?
當然,也就無人敢探聽他到底賺了多少錢。
許尚堯當年就是從他手裏拿到了醫藥費,條件是日後要跟著他一起幹這行,並且要認他做師父,日後要負責養老送終、操辦後事。
許尚堯答應了。
隻是這些賺來的這些錢終究還是不敢正大光明拿出來置辦東西,隻能借著上山打獵的借口偶爾“抓”一隻雞或兔子回來,給爸媽補充營養。
如今許奇已經金盆洗手不幹,把手裏的人脈、路子都傳給了徒弟,自己在城裏買了個小院兒養老。
愜意得很。
錢,真是好東西。
它可以把許父從死亡邊緣拉回來,可以讓原本已經許了人家的女人背信棄義,可以……
“好香啊,我去看看沈大哥做了什麼好吃的。”
林敏兒順手撩開厚重的門簾,臉上帶著仍未散去的笑意。
白淨小臉上,梨渦若隱若現。
然而目光在對上男人隱含占有欲的眼神時,微微怔住。
哈?
難道,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