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律過來的時候,蒼星晚快要在八月盛夏的蟬鳴聲裏睡著了。
日光炙熱,地麵被烤得滾燙,胖大海懶洋洋地趴在蒼星晚邊上,喘著粗氣睡著覺覺,肥肥的小腳還時不時顫動一下。
像是沉浸在一個美夢裏。
“姐,”小律彎腰,輕聲喚了喚。
蒼星晚隨手給小律引來一把小凳子,讓他坐。
“姐,有什麼吩咐?”小律拿出了記事本,準備把老板娘的話記錄下來。
蒼星晚靜了好一會兒,小律也不急,隻是在一旁安靜等候。
“立個遺囑。”蒼星晚語氣平平,似乎隻是在說一件很稀鬆平常的事,“我的資產,有一部分是你在打理。”
小律握著筆的手緊了緊。
作為一個律師,委托人想立遺囑什麼的,再正常不過。
甚至從理性思維出發,他還會建議人立遺囑,免得死後有財產糾紛。
可是當這個委托人變成了老板娘的時候,小律素日裏能言善辯的嘴似乎一瞬間就啞巴了。
“姐,你還這麼年輕,怎麼突然想立遺囑了?”
記事本上一片空白,小律一個筆畫都寫不出來。
他好像失去了書寫的能力。
蒼星晚對他有恩。
他生前是名校畢業的,剛畢業就進了一個業內挺大的律所。
也不知道他的運氣是好還是不好,工作幾年後,他接了一個強健(錯別字)未成年的案子。
犯罪嫌疑人是個家境很好的富二代。
而他的委托人是一對可憐的父母。
文化程度一般,什麼都一般。
托關係問人幾乎問了一個城,才找到了他們律所。
同事看不上,嫌這個案子沒油水,案子在律所裏被推來推去,最後推到了小律手裏。
如果小律不接,那對可憐的父母就隻能失望而回。
小律對著那對中年夫妻,拒絕的話在喉間打了個轉,最終接下了這個案子。
但他連上庭的機會都沒有。
就被撞死了。
他看著那個犯人被從輕,在牢裏多次“表現良好”,被減刑,沒有多久就放出來了。
放出來之後,烈酒鮮花,人生依舊精彩,到了歲數稍稍收斂,轉身就接了家裏的企業,還帶頭做起了慈善。
而那對夫妻——
唯一的孩子承受不住,在某一天從樓頂跳了下去,成為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成為了人人搖頭之後感歎的一句:“可惜了,怎麼就想不開了呢。”
而那對夫妻再也沒能有個孩子,終日爭吵,一個美好的家庭就這麼破裂了。
丈夫在某一日酒醉,失足掉進了河裏,溺死了。
妻子精神不濟,無法再適應原來的工作崗位,離職之後,找了個掃大街的工作。
日複一日,像失去了靈魂的木偶一般,一直到生命的終點。
而那個造成這一切悲劇的凶手,卻度過了光鮮亮麗的一生。
這讓小律無法釋懷,在人世間漫無目的地遊蕩了很多年,直到遇上了一個據老板娘說道行不怎麼樣的天師。
小律以為他的人生已經失敗,鬼生也就這樣了,死不死散不散的,都無所謂,結果老板娘路過,順手就把他撈了出來。
聽完了他的故事之後,給他看了那個凶手死後的鬼生。
相當淒慘。
“如果這個世界沒有鬼怪,沒有地府,你的信念破碎,可以理解。”
“但在這個世界,死亡並不是一切的結束,有可能隻是另一種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