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嘉迦拍拍溫紅的肩膀,“放心去吧,客棧還有我呢。”
她沒什麼大本事,這一輩子,隻要浮生閑不倒閉,不趕她走,她就打算在浮生閑過了,哪怕當個沒工資的小工,她心裏也踏實。
她的前半段人生是消耗他人性命換來的富貴,那麼之後的人生,哪怕做不到償還,她也可以選擇不要這些富貴。
死了之後下地府,也能有臉見一見她的同胞姐姐。
“你說是不是怪,我之前被選出來做異人,離開不、隊的時候,也沒覺著太不舍得。”溫紅對於自己的情緒感到茫然,“但是突然說要我從客棧回學院,我就想哭。”
也不想走。
舍不得客棧的酒,舍不得客棧的飯菜,也舍不得客棧的人。
“嘉迦,你又偷我的酒。”
曲燈也是在這個時候過來的,她一襲白色的連衣長裙,裙子上有寥寥幾朵薔薇花,在這清亮的月光下仿佛活過來一般,花枝搖曳。
“曲姐姐,我這個是提前預支,預支。”邵嘉迦雙手揪著自己的耳朵,討好道,“溫紅明天不是要走了麼,我想著給她踐。”
結果她不喝,酒又開了,避免浪費,隻能她自己享福了。
“這次饒了你。”曲燈手裏還拎著一個極小的壇子,她把酒壇子放在桌上,“青梅泡泡,給你們當飲料。”
度數很低,客棧裏的人有多少酒量,曲燈心裏有數。
除了老板娘,其他人都能小酌幾口。
曲燈看著還是傻傻呆呆的溫紅,淺淺笑了一下,“一路平安。”
溫紅忽的站起,“曲小姐,我不想走。”
她有預感,這一走,或許就不會再回來了。
浮生閑會成為她一生當中短暫的桃花夢境。
溫紅的眼睛在燈光下異常明亮,灼得曲燈晃了片刻的神,她把小壇子推到溫紅麵前,“走與不走,都是你的。”
“夜深了,早點休息。”
曲燈欠了欠身,留給兩人一個逐漸遠去的綽約背影。
“喂,回神了喂。”邵嘉迦見好友跟失了魂一般,伸手在溫紅眼前晃了晃,“實在不想走的話,就跟老板娘說說?”
應該也沒什麼吧?這也不是什麼一定要遵守的死命令。
“不,我要走。”溫紅的目光落在那壇青梅泡泡上。
古樸的酒壇子上貼了一張紅紙。
上麵寫了一句詩。
——但願清商複為假,拔去萬累雲翔間。
是曲燈對她的祝願。
願她有如雛鷹,擺脫萬累,振翅雲間。
溫紅的軟弱和退縮隻有一瞬,一瞬過後,她想起最開始,成為特種,又成為異人,為的是什麼。
她要成為強者,守護她的國。
“早點睡,嘉迦,我要去睡了。”溫紅把泡泡酒收了起來,毫不猶豫,轉身離去。
邵嘉迦:???
不是,這氣氛轉換,太快了。
怎麼就輪到她在這對月惆悵了呢?
廊道深處,照明的路燈壞了一盞,對曲燈而言卻是沒什麼影響。
有沒有光,她都能看見。
但——
路過其中一個房間時,門忽然被打開,她被拽了進去。
肌膚相觸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是誰。
她太了解這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