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當年之事,她神色有些恍惚。
當年方皇後病重之時,曾有那麼一段清醒的時間。
可她沒有選擇見皇上,還將侍奉在身邊的雲頊給支了出去,並暗中宣了寧老太君和寧舒依覲見。
屏退眾人後,她拉著寧舒依的手,神情中透著一絲傷感。
她歎聲說,“我這輩子得陛下深愛,也算是圓滿,如今要死了,也沒什麼怨言,唯有頊兒,是我放心不下的,可他是大楚太子,我便是想讓他遠離這些鬥爭,也是不能夠,所以,這便是我們母子的命。”
見她們目露哀傷,她溫婉一笑,轉了話題,“暖兒那丫頭,我打心眼裏喜歡的緊,若是可以,我是真想讓她做我的兒媳婦,可是,你們也知道,坐上了那個位置,就意味著身不由己,而且以大楚如今的局勢,若是進了宮,稍有不慎,便難活命,”她苦笑,“我就是個例子,即便有皇上的寵愛又怎樣,不過是加速了我的死亡而已。”
寧舒依連忙寬慰,“你不必多想,安心養病便是,皇上已為你遍訪名醫,你便是為了頊兒,也不能有事。”
方皇後搖搖頭,“舒依,你覺得我這毒還有的解嗎,她們要害我,又怎會讓我有活的可能,隻是苦了頊兒。”
提起雲頊,她臉上溢滿了慈愛,又含著一絲決絕,“頊兒是我兒子,論理,我作為母親,該是為他著想的,他對暖兒的喜歡,我也瞧得出來,可今日我卻要告訴老太君,還有舒依你,若是可以,不要讓暖兒入宮。”
她眸中浮起幾分苦笑,“女人之間的戰爭,不是男人能想得到的,我相信頊兒會護著暖兒,可能不能護得住,卻不是他所能控製的,暖兒那丫頭單純善良,我不希望她重蹈我的覆轍。”
她長歎口氣,“我身為方家之女,卻未曾手刃仇人,身為母親,卻不能看頊兒長大成人,如今將這一番肺腑之言說於你們聽,是念著我們相交一場,也憐惜暖兒那丫頭,希望她能比我們過的要幸福。”
當時在場的隻有寧老太君和寧舒依二人,寧舒依去了後,便隻有寧老太君知道。
逝者已矣,可方皇後的那番話,卻一直留在她的腦海中,久久不能散去。
寧老太君言畢,眸色沉沉的看向林傾暖,“暖兒,如今你知道外祖母為何不同意了吧,便是你方姨,她也不讚同你入宮。”
不是不想讓她做她的兒媳婦,而是舍不得。
林傾暖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她眸光微濕,輕聲問,“母親也是這個意思嗎?”
她記憶全失,對方皇後的印象也不過是想起來的幾個片段。
沒想到,她能為她著想到如此地步。
寧老太君怔了一瞬,隨即微微點頭,“是!”
舒依雖然沒同她提起過,可她猜想,她也不會讚同將暖兒送進宮。
如今她將這些說出來,暖兒總會考慮一下她的建議吧?
可林卿暖卻沒有沉默多久,她甚至完全都沒有考慮,就給了寧老太君答案。
“外祖母,即便這樣,暖兒的選擇還是不會變。”
她眸中神色堅定,“暖兒會給您一個信服的理由。”
方姨的選擇,外祖母的選擇,甚至是母親的選擇,都不是她的選擇。
傾軋算計又怎樣,刀光劍影又如何,她不會讓雲頊一個人麵對。
除非,除非雲頊不要她了。
想到此,不知為何,她心中忽然浮起一絲隱隱的不安。
因為這份不安,甚至於她出了裕院,神思都有些飄忽。
走了一陣,她才忽然想起來,該去同師父說一聲離開的事。
定了定神,她麵色重新恢複平靜,向客院而去。
進了客院,兩名侍從看見她,連忙道,“表小姐來了!”
這兩人是寧國府派到客院服侍唐喬的。
林傾暖輕嗯,淡聲問,“師父在裏麵嗎?”
一名侍從回道,“在,先生早上回來後就沒有出去。”
林傾暖微微頷首,然後走上前去,敲了敲門。
“誰!”屋子裏傳來清潤淺淡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