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昌頓時火大了起來。

他念書再不好,那也讀過十幾年的書,兩人的話他怎可能聽不明白。

也不知這倆小崽子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怎麼覺得兩人在諷刺他呢?

什麼禮尚往來,什麼君子正人先正已,這不就是在暗諷他已身不正,沒有資格說教這死丫頭,即便這死丫頭頂撞了他娘,那也是‘禮尚來往’嗎?

趙氏是聽不懂這倆人說得啥的,但就這倆人視她兒為無物的態度,就讓她火大。

可沈堅一下搞出兩段文縐縐的話,她竟不知該咋回了。

沈老頭也是念過兩年書的,兩人的話不算多晦澀難懂,讓他說他不會,聽卻是能大致聽明白的。

他目光在沈堅和沈清臉上打轉,感到很是吃驚。

若說他大孫子念過幾年書,能借著聖人言回擊老三,倒也說得過去,可他咋突然覺得他二孫女也不簡單了呢?

方才大孫子說的話,分明是二孫女引導著說的!

他視線最終定在沈清身上。

太小的孩子為了以後的頭發能長得好,一般都要剃發的,五歲女孩的頭發也不會多長,八九歲後才開始留頭。

如今那個頭小小的女娃,半長的細軟黑發紮了個總角發髻,許是先前出去跑了一趟,頭發還有些散亂。

這娃生得雪白,大眼翹鼻,本該是懵懂無知的年紀,卻站姿筆挺,小手插袖,眼簾微垂,竟給人一種不動如山的沉穩感。

就是一身打著幾個補丁的襖子滑稽了點。

沈老頭倒吸一口氣。

他突然想起方才族長還說了,阿策這娃隨了王家人的腦子。

阿清這娃該不會也隨了王家人的腦子吧?

“嗬!好嘛,方才我聽你奶說,你這小丫頭反了天了,我還不信,我看你真是反了天了!小小年紀就敢頂撞長輩,長大還得了!還有你,阿堅,你也學會頂撞長輩了?”沈昌半響才憋出兩句話。

沈清茫然抬起眸:“三叔,你在說啥啊?我和阿堅哥哪一句頂撞你了?”

“你!”沈昌氣得臉都漲紅了。

這話他該如何接。

剛剛兩人一問一答,並沒有對著他說,他若非要把那話往自個身上套,豈不等於承認了自個就是個已身不正的人?

偏偏這時趙氏接了句:“你還說你沒頂撞,你這話就是在頂撞!別以為我不知道,方才你們倆說的不是啥好話!”

“夠了!”沈老頭沉聲喝道。

他心中對老三失望至極,念了這麼多年的書,連倆小孩都說不過,他是真不知老三這些年在學館裏學了啥。

他真是老眼昏花了,旁人都看得出他家老三不中,偏他看不出。

丟人啊,老臉都丟光了。

這話直接衝著趙氏和沈昌去的,兩人被嚇了一跳。

周氏見公爹發火了,生怕老爺子一生氣又不讓倆娃念書了,忙插了句:“爹,您找兒媳來是有啥事嗎?”

沈老頭深呼一口氣,緩緩道:“今天找你們來,有兩件事要說。”

趙氏忙問:“啥事啊?”

沈昌也好奇看向趙老頭。

周氏則屏住了呼吸。

“第一件,就是阿堅和阿策念書的事。”

沈老頭這話一落,趙氏和沈昌同時出聲:“啥?”

周氏卻滿臉驚喜。

就連沈策和沈堅都眼睛亮了亮。

趙氏急忙問:“他爹,你說啥呢?啥念書?”

沈老頭也沒理會趙氏,接著說:“往後你們跟著族長念書,族長對咱有義,咱不能做那不懂事的,束脩得交,但家裏糧食得存著,族長家也不差咱這兩口吃的,就倆人交五兩銀子,算是一年的。”

換往年,村裏念書交束脩當然花費不了五兩銀子,但如今糧貴銀賤,縣裏學館念書要交一石麥,都快值當十兩銀了。

所以倆人交五兩銀子可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