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符好禮沉吟著,先是看了眼薛釗,隨即又看向一旁作陪的白萬年。
白萬年說道:“薛仙長久居華鎣山,此番是第一次下山。”
符好禮頓時恍然,隨即愈發謙恭道:“原來是……唔,薛仙長不履凡塵,想來也不知我等鬼修的苦楚。”
“哦?願聞其詳。”
符好禮道:“前朝之時,天地尚未有異變,這天下道門香火一分為二,一份敬神明,一份充作我等鬼差的俸祿。”
天地異變?這是什麼說道?薛釗暗自思量,麵上卻是不顯,隻聽麵前的符好禮繼續說道:“本朝初年,天地突生變數,天下修行之士,無分人鬼,不論佛道,都逃不過魔炁侵蝕。那二、三十年天下紛亂,妖鬼滋生,群魔亂舞。
修行之士無不小心謹慎,生怕行差踏錯。饒是如此,依舊不斷有修行之士被魔炁浸染,墜入魔道,化作妖魔……”
魔炁侵蝕……是了!香奴倒是說過靈炁有毒,若不想辦法排除積存之毒,必會陷入走火入魔之境。
“好在宗穀真人閉關十載,這才勘破化解之法。”符好禮唏噓不已。
白萬年插嘴道:“說來也是托了玄元觀之福啊。”
“正是如此,”符好笑著頷首:“宗穀真人創出以香火驅陣法祛除魔炁之法,又廣布天下,這才使得大周一十三省免於淪為妖魔縱橫之鬼蜮。
隻是此事有利就有弊,天下香火雖有增減,大體卻是不變的。天地未變之前一分為二,異變之後凡間修士也要香火,自然就成了一分為三。陰司香火原本就勉強夠用,如今砍了一截,就有些緊緊巴巴。”
符好禮頓了頓,搖頭苦笑道:“我等陰司鬼修,自然是按職領取香火。陰司香火不夠,就隻能想方設法,壓製各級官吏職級。
張永壽本是大周名將,困守孤城三年,使得蒙兀鐵騎不得進,這才免了神州陸沉、腥膻遍地之危。其死後化作陰魂,陰司敘其功,便任其為渝城城隍廟下金甲侍衛。
一晃八十年,老張早就從陰魂修成了玄鬼,可職級還是金甲侍衛。俸祿那麼點香火,連維持玄鬼之境都勉強,也不怪張永壽鋌而走險。”
難怪覺著耳熟,原來是困守孤城三載不降的鐵將軍張永壽,薛釗小時候還聽過鄉人說過此人典故。
二人一龜不勝唏噓,閑話兩句,外間便有叫門之聲。
白萬年笑道:“我觀薛仙長方才落腳,就自作主張讓書吏叫了一桌天香樓的席麵。”
薛釗起身誠懇致謝:“多謝道友體諒,待來日在下稍稍安穩,必設宴答謝。”
白萬年擺了擺手:“些許小事,不值一提。”
得了應允,兩名小廝提著食盒入內,擺了四涼四熱八樣菜的席麵。
小廝方才退去,一股奇異的香氣飄入口鼻。薛釗轉頭看去,卻是香奴淘氣,偷偷翻開地上的禮盒,拔了一枚青瓷瓶的塞子。
香奴忽閃著眼睛,希冀地看向薛釗:“道士,好香啊。”
那香味極為勾人,薛釗暗暗吞了口口水,轉頭拱手道:“二位見諒,香奴淘氣慣了。”
一旁白萬年看了眼香奴道:“得仙長點化,也是它一番造化。”
符好禮目露豔羨之色,撫須笑道:“無妨無妨。這瓶中裝的是青城仙釀,有個俗名叫嚇煞人香。在下聽聞,此酒以五色雜糧發酵,輔以精純靈泉蒸釀,常人飲之延年益壽,修士服之增長修為。
嗬嗬,在下也是十年前因公去了一趟青城山,這才有幸飲用了一杯。真是……瓊漿玉液也不過如此啊。”
薛釗察言觀色,聞弦知雅意,當即知道盒中兩瓶青城仙釀隻怕價值不菲。於是笑道:“說來慚愧,我方才還在犯愁用什麼招待二位呢。現在剛好借花獻佛。”
薛釗彎腰揉了揉香奴的腦袋,探手將開瓶的青城仙釀拿在手中。
白萬年道:“仙長莫要客氣。”
符好禮麵上先是一喜,跟著也連連推辭:“這……薛仙長太客氣了。在下……這個……”
桌案上就有茶杯,薛釗拿過來斟滿,緩緩推到二人麵前,笑道:“既然贈給了我,那我剛好借花獻佛。還請二位莫要推辭了——”他將自己的茶杯斟滿,舉杯相邀:“白道友、符先生,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