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幾人裏,有兩人讓趙莽格外關注。
一個騎馬居中,看臉貌約莫二十多歲,頭帶花紋繁複的鳳翅兜鍪,兜鍪頂端有一團大紅纓絡,身上披膊、山字甲、護臂、抱肚、脛甲、雲頭革靴,全套甲胄齊全,擦得鋥亮,威風赫赫十分惹眼。
按照大宋法令,這套軍製甲胄拿出任何一件,都是妥妥的違禁物,輕則處以流、徒,重則至死。
這樣一套名貴的正將級甲胄,整個兩浙路也找不出幾套。
另一人矗立在旁,隻穿一件寬大老舊僧袍,身形之魁梧,比起魯達不遑多讓。
此人一頭亂糟糟枯發,容貌蒼老發黃,耷拉眉目,病懨懨一臉入土像。
他手中卻握有一條九尺長禪杖,通體精鐵製成,杖頂是蓮台寶座,下懸十二輪環。篳趣閣
趙莽心頭打鼓,這條禪杖分量可不輕,使用者定是武藝高強之輩。
魯達雙手合十道:“小聖公,方七爺,這位便是灑家師哥,旁邊這位是他獨子趙莽。
師哥,這位便是小聖公,這位是七爺方七佛!”
小聖公方毫抱拳道:“久聞當年西軍‘趙鐵杖’之威名,今日一見,果然雄風不減!”
趙莽忍不住斜瞟一眼,原來老爹的諢名叫趙鐵杖。
趙陀拱手道:“而今隻有趙瘸子,再無趙鐵杖!”
方毫淡淡一笑,“趙瘸子也好,趙鐵杖也罷,隻要你父子願意為聖教效力,本公就封你們為護國將軍,統率紅巾軍,他日建立永樂江山,你們就是開國功臣,子孫萬代永享富貴!”
這樣一番糊弄人的說辭,聽得趙莽當場發笑:“紅巾軍?就這幫兩日前還拿著鋤頭在地裏幹活的老農?你覺得靠他們就能割據一方,稱王稱霸?”
方毫狹長眼微眯,打量趙莽。
另一名作道士裝扮的裘日新,諢號仇道人的家夥嗬斥道:“放肆!敢對聖公不敬?”
方毫擺擺手,似笑非笑:“聽說你小時候腦袋受傷,是個憨子?如今看來,倒也不怎麼憨。”
趙莽衝他咧嘴笑了笑,的確一臉憨傻氣。
方毫道:“紅巾軍重建,尚需磨礪,假以時日,便是一支威武之師。本公欣賞你父子勇武,給你們效力聖教的機會,可不要不知好歹。”
方毫看著趙莽,滿臉戲謔:“若非有魯達大師保薦,你以為自己能活著走出縣獄?”
趙莽捏緊刀把:“原來是你在背後搞鬼!亂扣罪名抓捕錢豐父子,抄家錢氏莊子,利用縣廨布告散播謠言,蠱惑人心,也是你們?”
方毫笑而不語。
趙陀朝那些頭纏紅巾的本鎮丁壯大喝道:“鄉親們!方臘餘孽妖言惑眾,萬萬不可聽信!聚眾造反,可是殺頭大罪!朝廷還有數萬兵馬駐紮在兩浙,就為防止這群亂賊死灰複燃!盲目從賊,隻有死路一條!”
方毫等人也不阻攔,任由趙陀喊話。
那群宦塘鎮青壯相互看看,有人站出來道:“趙保長,俺們也不想造反,實在是朝廷不讓俺們活!”
“聖公說了,今後要把打下來的土地,全都拿出來分給有功之人!”
“餘杭縣的土地也要重新分!”
“趙保長,你還是投了聖教吧!你在西北打過仗,可以帶領俺們跟撮鳥朝廷幹!”
趙陀滿臉悵然,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
方毫大笑幾聲,“把人帶上來!”
人群分開,有兩人被帶上前。
一個是鼻青臉腫的王鐵山,一個是手腳戴著鐵鐐銬的高進。
高進渾身帶傷,一臉血汙,像是經曆一番廝殺才被擒住。
他抬起眼皮看了看趙莽,又迅速低下頭。
仇道人提刀站在王鐵山身旁,冷冷道:“你不是有話要對趙保長講?”
王鐵山不敢直視趙陀雙眼,吭哧道:“趙保長,你....你還是和俺們一起,投在聖公麾下吧~”
趙陀麵色鐵青:“你當真想好了?別忘了,你家中還有老娘、妻兒、弟、妹!”
王鐵山心一橫,抬起頭,滿臉漲紅:“俺不想一輩子受撮鳥朝廷窩囊氣!俺想活,想給俺娘、妻兒、弟、妹買酒買肉,給他們蓋房買田,俺們也想穿一匹兩貫錢的絹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