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夜,長安城郊外的上官宅邸火光衝天,男女老幼的慘叫聲不絕於耳。二十來個蒙麵黑衣人隱藏在宅子外的樹林中,冷冷地觀賞著這出人間慘劇。
不多時,慘叫聲漸漸消失,一個提著沾滿鮮血長刀的黑衣人飛奔入樹林,對著為首的黑衣人跪下抱拳。
“首領,已全部解決!”
黑衣人首領沉默良久,揮了揮手,淡淡地說:“讓弟兄們再仔細搜查一下,切勿漏下任何人。”
“是!”
報信的黑衣人又返回了燃燒著的上官宅邸。
那名黑衣人首領抬頭望著不斷下落的雨滴,低聲說:“長安上官家,滅門。揚州李家,滅門。洛陽白家……會如何?”
身旁有人回應:“白家大概不會有事。”
“是嗎?”黑衣人首領說,“無所謂了,拿錢辦事而已。”
說罷,轉身向樹林深處走去,其他黑衣人一並跟上。遠處,上官家的大火漸漸熄滅,血水混合著雨水從宅邸的排水渠中流出,將郊外的小溪染成了紅色。名震江湖百年的上官家就這麼凋零了。
洛陽城北一百裏的朝嵐穀,一隊人馬在趁著夜色向山穀內奪命狂奔。二十多人騎著快馬,將五輛轀輬車護在隊伍中間,轀輬車裏間或傳來小孩兒和女人的啼哭聲。
身後不遠處,百十個黑衣人提著各色武器緊緊咬著他們。
情況非常緊急,就在這時,突生變故,一輛馬車的車轅斷裂,拉車的馬匹也一頭栽到了路旁的巨石上,一命嗚呼。人馬隨即停下,將車裏的老人小孩拉了出來。
“莫老大!”一個身穿白衣,臉罩白色麵紗的妙齡女子大聲說,“你帶著大家進穀!我來拖住他們!”
被稱作莫老大的男子大概三十歲,麵容剛毅,即便如此困境,也不見他臉上有任何焦急的神色。他對白衣女子說:“阿佻,他們可都是各門派的好手。”
白衣女子已經拔出馬背上的長劍,擋在了人群後方,冷冷得盯著黑衣人襲來的方向。眾人看向白衣女子的背影,天上月光明亮,白衣女子亭亭玉立,裙擺長發隨風飄蕩,如一副月下仙子圖,可惜仙子手執長劍,殺氣衝天。
白衣女子笑著說:“不拖住他們,咱們誰也走不了。就快進穀了,我們不能折在這裏。”
莫老大低頭沉思一會兒,抬頭說:“阿佻,量力而行,打不過就跑。”
聽到莫老大說這話,一個身背長弓的男子急切地說:“這怎麼可以!我也留下來!”
“瀟哥,”白衣女子的聲音忽然溫柔起來,“你還要在穀中設置陷阱,不可留下來……大家都走吧,信我。”
大家都沉默著將壞掉的轀輬車裏的行李拿出來,誰也不說話,都知道留下來意味著什麼。
長弓男子用力咬了咬牙,血氣方剛的漢子忍住心中不舍,大聲說:“活下來!”
隨著莫老大一揮手,車隊繼續向穀中進發,而追殺他們的黑衣人也已經近在咫尺。
男子取下長弓,衝著黑衣人射去四箭,但均被擊落。來追他們的黑衣人不是普通殺手,他們個個身懷絕技——畢竟今晚,對於他們的絞殺並不是某個單獨的門派或組織發起,而是……大半個江湖商量好的,各派高手盡出。
車隊漸漸走遠,白衣女子的身影已然看不見。這時有人驚呼:“莫老大!我們到了!”
一個隻能容納一輛馬車進入的山洞出現在眾人麵前,這就是朝嵐穀的入口,守在這裏,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夫當關。
莫老大大手一揮,大聲喊道:“進穀!”
這隊人馬有條不紊的進入山穀,長弓男子走在隊尾,他轉頭看了看來時的方向,眼眶有些酸澀,他怕今生再也見不到那個白衣女子。
黑衣人被一個女子攔下了。
為首的黑衣人大聲問道:“攔路者何人?!”
白衣女子輕蔑一笑,隨手挽了個劍花,劍尖直指眾人,脆生生地說:“劍仙,陳佻!”
說完,長劍刺出,陳佻化作一道白光,直刺向剛才說話的黑衣人。
劍仙陳佻這四個字,在江湖上還是能讓人起一層雞皮疙瘩的。她輕功冠絕古今,劍法出神入化。沒人知道她在高手榜上排第幾,但高手榜前十裏沒有一個願意跟她捉對廝殺的,當今武林唯一一個綽號裏帶“仙”的奇人。
這些黑衣人裏不乏名門大派的高手,即便是與陳佻敵對,但是能見到這樣的身法與劍法,也算不虛此行。看到這幹脆利落的一劍,不少人在暗暗叫好,更有人想單獨與陳佻切磋。可惜,今晚的目的是不擇手段殺光長風樓餘孽,不能講這些江湖規矩。
陳佻已殺入敵陣之中,獨身一人在百十來號高手中間輾轉騰挪,遊刃有餘。
喊殺聲四起,大到遠處守在山穀出口的長弓男子都聽的一清二楚。
已經快到黎明,朝嵐穀內靜悄悄的,長弓男子早已布置好機關陷阱。幾年前樓主莫老大花費巨資請人在朝嵐穀內修建一處據點,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走投無路時可以暫居此處。穀內地形複雜,入侵者難以進入。
長弓男子並未進入山穀深處與眾人彙合,而是守在出口處,他堅信那個奇跡一般的女子會活下來。每次都是這樣,她負責斷後,大家都以為她凶多吉少,但她都能逢凶化吉。
天亮了,男子等不下去了,毅然選擇出穀。
剛出穀,就看到前方有很多人衝這邊奔來,原本沮喪難過的男子忽然笑了起來。是了,她每次都能活下來。
當然,並不輕鬆。
陳佻跟這些高手廝殺半宿,身上已經有了幾處刀傷。她早已不敢戀戰,而是靠著絕頂輕功向山穀方向飛奔。若是平常,別說追兵們騎著快馬,就算是騎著鳳凰也追不上陳佻。可現在她失血過多,體力不支,根本甩不開追兵。
“阿佻!”男子大喝一聲,取出長弓,衝著陳佻連射三箭。
陳佻看著飛來箭矢,瞬間明白,攢起最後一點內力騰空而起,空中腳尖輕點,連踩三支箭矢,好似平地跳躍一般,踩到第二支箭時,她將長劍用力擲出。在第三箭上用力一點,身形忽地又向前彈射,又踩到了剛剛擲出的長劍上——這是她的成名技,這套輕功本來沒有名字,但武林人士稱之為“禦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