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府。
袁風鈴站在一塊高約三尺的銅鏡前,兩個侍女在為她整理衣冠。她身段極好,貴在勻稱。那張粉雕玉琢的臉蛋兒,即便不化妝也足以令許多女子嫉妒。
看著鏡中美人,袁風鈴輕輕笑了笑,喃喃自語:“好皮囊,不知會便宜了誰……琉璃。”
腰間懸掛一卷皮鞭的侍女走到她身後,輕聲說:“奴婢在。”
“長風樓的那幾個人怎麼樣了?”
“回小姐,他們沒做什麼,今天一整天都在長安逛街。”
“哼,沒見過世麵。”
說著,轉身出了房間。
袁家很大,人丁興旺。
尋常的江湖世家,大多靠著家族秘傳的功夫行走江湖,也靠親族眾多在江湖立足。袁家有所不同,除族人眾多之外,袁家沒有什麼秘傳的功夫。
袁家的立足根本,是人脈。
每過幾年,他們都要將族中有資質的孩子送到各大門派學功夫。經過兩百年的經營,袁家跟江湖上的大部分門派都有交情,甚至有些子弟已經是大門派裏的高層。可以這麼說,這個江湖上,誰都要賣袁家幾分薄麵。
三家掌握江湖各種秘聞,但是沒有足夠自保的手段,激起群憤,隻能束手待斃。
長風樓如何?任你高手眾多,還不是落得個龜縮朝嵐穀的下場?
要打,有武力。要談,有人脈。
袁風鈴覺得,自己有點兒欺負長風樓的小丫頭了。
她心裏這麼想著,人已經走到了前院。前腳剛邁過院門,就聽到一個老頭在教訓人。
“不可心急!我教了你幾次?還是不懂?這毛毛糙糙的毛病就改不了嗎?”
老頭就是齊南冬,此時他正在教訓一個年輕人,年輕人就是昨天跟在袁風鈴身後的那個。
齊南冬是六陽派的傳功長老。六陽派的含義指的是他們門派的內功心法——六陽功。這功法是至陽功法,剛氣十足。齊南冬是門派裏唯一一個將此功法練至化境的高手。
被他教訓的年輕人叫衛正陽,是他的徒孫,六陽派這一輩弟子中武功最高的。小夥子悟性不錯,就是有些急躁。人長的還算周正,就是太木訥。
袁風鈴笑著說:“齊爺爺,您又在教訓衛師兄了。”
袁風鈴有個族兄在六陽派門下,她就跟著族兄稱呼衛正陽。
衛正陽看到滿臉笑容的袁風鈴,急忙低頭抱拳:“見、見過袁小姐。”
袁風鈴落落大方地說:“衛師兄,我說了多少次了,喊我風鈴就好了,不用這麼客氣……齊爺爺,衛師兄又做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事?”
“哼,”老頭氣鼓鼓地說,“教了多少次,就是教不會,六陽功都練不好。”
“又不是誰都像齊爺爺您一樣有那麼高的悟性,您就別為難衛師兄了。”
聽到袁小姐為自己開脫,衛正陽心中一暖。
第一次見袁風鈴的時候是十三歲那年,那年他陪袁師兄來長安,在袁家後花園裏,遠遠地看到當時隻有十歲的袁小姐。雖然隻有十歲,但她比別的小女孩兒更加可愛一些。之後的幾年,他斷斷續續來過幾次長安,每次見到袁小姐都是不同模樣,看著她變得越來越成熟,也越來越漂亮。
這個不善言談的年輕人早就將袁風鈴深埋於自己內心。
幾年前,聽說袁大小姐派人上朱家催婚。得知這個消息的那天晚上,衛正陽第一次喝酒,喝到不省人事,人也變得一蹶不振。後來又聽說倆家毀掉婚約,衛正陽這才重新振作起來。
袁家跟六陽派的關係比別的門派要親密許多,派到六陽派的大多是主家弟子,而且每年都少不得供奉許多。
齊南冬歎了口氣,說:“昨天擋住琉璃的兩個年輕人,你也見了。”
袁風鈴點了點頭:“一個是清風觀朱明玉,另一個不認識。”
“他們兩人身法都在正陽之上,哼,年紀相當,你憑什麼被人壓一頭?”說著,老頭又來氣了。
袁風鈴說道:“六陽派的強項是內功心法,在身法上弱人一頭,不打緊的。練功也得慢慢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
齊南冬擺了擺手,生氣地說:“罷了罷了,正陽,好好練習。”說完,老頭轉身走了。
袁風鈴看向衛正陽,看到他胸口有一個腳印,想來是被齊南冬踹的,齊南冬教人武功的時候下手很重。她拿出手帕替衛正陽撣了撣,安慰道:“衛師兄,你沒事吧?”
那一腳不重,老頭恨鐵不成鋼而已。看到袁小姐親自為自己撣去灰塵,衛正陽臉立馬就紅了:她問我疼不疼,她關心我,她心裏有我。
衛正陽磕磕巴巴地回答:“不、不疼的,袁小姐、不、不用擔心。”
袁風鈴嫣然一笑,說:“你傻啊,齊爺爺打你你就不會躲一躲?”
這一笑差點兒沒把衛正陽的魂兒勾走。
袁風鈴對身後的琉璃說:“你等下讓人給衛師兄準備幾套新衣服,來長安好幾天,就見衛師兄兩身衣服來回換著穿。”
“不用了。”
“客氣什麼嘛。”
說完,帶著琉璃向門外走去,路過院子裏的假山的時候,順手把剛才給衛正陽撣灰塵的手帕丟在了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