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紫陽是個挺熱血的孩子,主要是跟家族教育有關。陳家人的教條雖然迂腐,但是教出來的孩子各個兒頂天立地、敢作敢當。家裏人丁不興旺,早年間也出過些名震江湖的大俠。自打二十多年前陳佻嶄露鋒芒後,陳家反而沒什麼人物了,這些年一直都寂寂無名。
陳紫陽自小跟父親陳天河學劍,年紀輕輕就將陳家劍法吃得透徹。李鳳嵐雖然不會武功,但是經常見翡翠、琥珀舞劍,能看出仙子劍和陳家劍法源自一脈,可是又有許多不同。
陳家劍法穩重老成,多有慈招,不到萬不得已不下殺招。而仙子劍鋒芒畢露,打起來招招戳人要害。
進城的這段路李鳳嵐跟陳紫陽聊了一路,放下戒備心的陳紫陽變得很健談。
他對他沒見過的姑姑和表姐很感興趣,去年聽說朝嵐穀出來三個姑娘,其中一個是劍仙陳佻的女兒,後來又聽說三個姑娘劍法超絕,不到一年時間就創造出許多神話。這些都令陳紫陽心馳神往,可惜礙於家族教條,他們族人不得離開襄陽地界,也不許跟朝嵐穀有來往。
進城後,太陽已經升得老高,街上行人多了起來。
李鳳嵐騎在馬上,問陳紫陽:“你說你們族人不得離開襄陽,你昨晚幹啥去了?”
陳紫陽小聲回答:“出去行俠仗義。”
“行俠仗義?”
“對,你應該沒聽說過,最近襄陽外麵來了一夥土匪,時常為禍鄉裏。昨天我跟著他們跑了一路,但還是跟丟了,這不現在才回來啊。”
李鳳嵐問:“你找到這夥土匪準備怎麼著?”
“教訓一頓。”
傻的有點兒可愛。
看著李鳳嵐忍俊不禁,陳紫陽問:“我說的有什麼問題嗎?”
“如果,人被教訓一頓就能改邪歸正,這個世道就太平多了,哪還會有那麼多惡人?”
“你說得沒錯,”陳紫陽深以為然,“但是我家家訓就是不讓殺人。”
“那你把他們教訓一頓,完事他們繼續為禍鄉裏,你不等於什麼也沒幹嗎?”
陳紫陽一拍大腿,李鳳嵐的話他極為認同:“可不是嘛!有些人就是懷坯!隻有死了才不會禍害人!我跟我爹他們提過,結果叔叔伯伯們打了我一頓,還說我這是惡道,不是正途,打打殺殺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李鳳嵐挑了挑眉毛:“我知道周……你姑姑為什麼脫離家族了,你們這種大規矩的家族,換我我也受不了。”
陳紫陽鄙夷道:“你當然受不了,揚州城外,一言不合就殺了四十多人。我雖然認為有時候該殺人,可是不能像你這樣濫殺。”
李鳳嵐無奈地說:“揚州城外殺人的不是我,是你另一個表姐。”
陳紫陽來了興趣:“琥珀?”
“你帶上‘姐姐’行不行?你們家家教不是挺好的嗎?直呼姓名多沒禮貌。”
“是有家教,要待人禮貌。可家規裏明確說了,對你們不能客氣的。”
李鳳嵐翻了個白眼:“那你還讓我去你家,等會兒到了你家可別逮住我打一頓。”
陳紫陽搖了搖頭:“不會的,我家就我、我爹、我娘仨人。”
“啊?”李鳳嵐疑惑,“你剛不還說你有叔叔伯伯嗎?”
“是啊,又沒住一塊兒,早就分家了。我們又不是穆家、袁家那種大家族,幾百人住一塊兒。我們是小門小戶,拋開這身功夫,和普通百姓一樣的。”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一處宅院的後門。
陳紫陽小聲說:“你等下跟我悄悄進門。”
李鳳嵐疑惑:“你不是說沒跟你那些叔叔伯伯住一塊兒嗎?怎麼還這麼小心?”
“他們就住隔壁和對門,從正門走肯定要被看到。我跟你說,我有個大娘,事兒特別多,碎嘴得很,讓她看到了全家族就都知道了。”
陳紫陽說著話,悄悄推開了門。
確實不是什麼大戶,隻是尋常百姓家的院子。兩人進了後門,李鳳嵐聽到前院裏傳來洗衣服的聲音。到了前院,看到一個身材發福的中年女子坐在大木盆邊洗著衣服。
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女人回過頭,露出一張被歲月侵蝕過的臉來。
看到兒子,女人很高興:“陽兒回來了?昨晚去哪兒了?……哎呦,這姑娘誰啊?”
陳紫陽跑到女人身邊,小聲說了什麼,女人的表情凝重了起來。
李鳳嵐做了個揖,輕聲說道:“外甥女鳳嵐見過舅媽。”
中年女人站起來隨意擦了擦手,並未接李鳳嵐的話,而是一臉責備地看著陳紫陽:“陽兒,你瘋了?要是讓你大伯知道了怎麼辦?趁現在沒人發現,快把她送走。”
然後轉頭看向李鳳嵐:“閨女,不是舅媽攆你,家裏就是這麼個狀況,你來了會惹事端。”
陳紫陽急了:“娘!爹都那個樣了!你就讓他見見吧!”
李鳳嵐覺得自己處境很尷尬。
這時候,他們聽到臥房裏傳來一陣咳嗽,緊接著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