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祖雙眸陡然睜大了。
一直渾濁的老眼中,驚詫與睿智同時流了出來。
龜仔煉化大日本源不會讓他驚訝。這一輩子驚訝的事情見多了,超出預料的的事情也見多了。
縱觀自己三千萬年的龜生,其實真正銘記的,一半事情都是超脫預料的。
讓泰祖驚愕的,是蘇禾煉化大日本源的手法。
這一通操作,他是半點都沒有看懂。
泰祖目光落在大日中的桑樹上,兩顆桑樹交錯扭曲,麻花一般纏繞在一起。蘇禾留下的一絲慈母氣息已經被大日燃盡。
金烏在落進大日中的一瞬間便被煉化,已經與大日融為一體,在大日中做展翅飛翔狀。
泰祖看了半晌都沒看懂,這是什麼煉化手法。
他頓時提起了極大的興趣。這世上不怕有不懂的事情,就怕全懂了。看一件懂了,看一件又懂了。一切都索然無味了,除了睡覺就無所事事了。
龜仔提起了他的興趣。
泰祖繼續看著,蘇禾煉化大日本源,並沒有停下來。反而靜止在空中,兩隻前爪翻騰著,在撥弄什麼。
蘇禾龜爪劃拉,拽出大日中的扶桑樹,樹身一抖又還原成白銀楓樹,爪子一揮,楓樹飄然而下,又落在樂鶯身邊。
蘇禾目光重新落在大日之上。大日內金烏揮動雙翅,隨著大日西行。
隻是從外界鑽入大日內,氣息就完全變了。在蘇禾看來,這甚至不是煉化,而是達到了某種條件,自然而然?
沒有像煉器一般改變什麼,隻是將金烏塞進去,它就姓蘇了。再沒有先前的半點兒桀驁。雙翅一扇磅礴的日之力便向外湧去。
並沒有蘇禾擔憂的,大日進階灼傷世界的事情發生。隻是稍微幹了點兒,躁了點兒?
這個不是重點,金烏雙翅一扇,內世界世界之力勃發,從界珠入丹田蕩向全身。
一種心悸的感覺就生了起來。
心悸來自身體!
蘇禾意識退出內世界,回歸內視狀態,循著心悸的感覺追去,“目光”就落在體內的時間之力上。
其實叫時間之力應該不對了,就像不能把丹田叫做真元一般。
從太古歸來,蘇禾的界珠又不太一樣了,原本界珠就像一顆星球,漂浮在下腹,後來……蘇禾就有了丹田,界珠就像懸浮渾沌中的星辰。
太古歸來,界珠就又多了點東西,在界珠之外,多了一圈星環,星環中有顆顆閃亮的好似寶石的存在,那才是蘇禾的時間之力。
用出神通驚鴻時,便是消耗這些寶石。而星環——可以源源不斷的凝聚時間之力。
蘇禾猜測要再次跳出時間,隨意縱橫,大約就落在這星環上了。以前不知怎麼利用星環,不知怎麼主動凝聚時間之力。隻能借用太古回來,接觸時間長河積累下來的一點。
星環每天自動凝聚一點,大約夠驚鴻所用。
但方才金烏歸位,突然爆發的力量,衝入星環中,時間之力瞬間就凝聚出數顆來。刹那間好似要將他送走一般。
雖然還沒弄明白星環吸收金烏力量吐出時間之力的原理,但找到路了!
原來修仙也講能量守恒,時間之力不能平白無故的得來。
我大骰子,果然非同凡響。骰子翻倍,從來不講道理。
蘇禾笑了笑,退出內視。
修行不是一朝一夕的,時間之力更不能隨意嚐試。外麵有泰祖,白雲宮中有紀妃雪和鳳朝飛。
尤其鳳朝飛,在鳳塚中就能將他體內暴亂的時間之力剔除,應該很有研究。
都是自己人,無需客氣,都能請教。
大腿多了路好走。
蘇禾睜開眼對上的就是泰祖閃著智慧的雙眸——雖然明顯看出他有疑惑,可依舊給人大前輩,曆經滄桑的感覺。好似沒有什麼事是他解決不了的。
蘇禾歪頭看著泰祖,笑了起來。
別說泰祖疑惑,他自己都發懵。
蘇禾敢肯定這世界沒有帝俊、羲和之類的神靈!但為什麼模仿羲和,金烏會主動進入大日?
在泰祖開口之前,蘇禾先開口了:“老祖,龍龜渡劫……您有多大權限?”
泰祖笑了笑:“怎麼?你想開方便之門?想帶人入我龍龜一族?”
他笑著看著蘇禾:“這卻是不行的,不是所有人都有那個能力!我可決定天罰因何而落,是否要落,卻控製不了天劫威力!”
神獸不許他人轉世而來。轉世做神獸,有天罰降臨,天罰之下十死無生。泰祖可以決定天罰落不落。
就像白靈和蘇禾,未曾經曆天罰。
但天罰不落,天劫威力便被提升到不可抵擋的地步。
龍龜有政策,天地有對策。
就像蘇禾的天劫,兩方世界同時加持,若不是有恒卦在身,早死無全屍。
不是誰都有卦象在身,也不是所有卦都能抵抗天劫。
泰祖都不需要懷疑,白靈之所以給蘇禾留下的是恒卦,不是沒有原因的。
蘇禾搖搖頭:“老祖,知我來曆?”
泰祖笑著:“略知。”
他溫和看著蘇禾,龍龜一族沒有許多講究,不用想那些有的沒的,過了天劫入了龍龜族門,便是血脈純正的龍龜。便是龍龜子嗣!
鳳凰一族連個第二身都能視若己出,區區轉世投胎算得了什麼?何況還是冥祖同意的。
蘇禾笑了笑正色道:“在我曾經的世界,有神話傳說。傳聞東南海之外,甘水之間,有女子名曰羲和,乃天帝帝俊之妻,生十日,居湯穀。”
蘇禾頓了一下繼續道:“又有傳說,湯穀上有扶桑,十日所浴。”
“十日便是金烏!”
蘇禾輕聲說著,泰祖一字不落仔細聽著,聽完了沉思半晌,緩緩抬起頭看著天空之上。
玄黃洞天日月同現,分不出白日黑夜。忽而白,忽而黑,大多時候灰蒙蒙一片。隻是能進玄黃洞天少說也是化妖修士,不在意黑白。
泰祖看了許久,問道:“白銀楓樹所化的兩株桑樹便是扶桑?”
蘇禾點點頭又搖搖頭:“我前世隻是凡人,到底有沒有神、仙都不確定,隻是根據傳聞隨手塑造的罷了。傳說扶桑乃兩樹相繞,樹高三百裏。貫通仙凡。”
泰祖沉默許久,才開口道:“在太古末期,大能還未隱退之時,曾想鎮壓大日,將大日配於妖帝。希望複活妖帝。隻是那時星海沉淪,大日難至,不能俘獲。後來老龜鎮壓了大日,大日卻也煉不到妖帝體內,更不能複活他。”
扶桑、大日。大日、柳樹。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好生相似。
泰祖知道妖帝遺蛻?但是複活一尊仙尊這種事情已經超脫想象,蘇禾插不上話。靜了片刻他問道:“老祖,你鎮壓了大日,那天上的大日又是什麼?”
泰祖望著天空,又看看蘇禾,笑了起來:“你的世界可以有十顆大日,為何這裏隻能有一顆?”
蘇禾:“???”
泰祖龍須一點,戳在蘇禾眉心冰心水晶上,示意頭頂:“看!”
蘇禾抬頭,愕然驚呆!
天空還是那個天空,大日卻不是先前模樣——一輪大日當空,卻不是自願存在。
而是數根鐵鏈將那大日綁縛在天上,這鐵鏈才是真正的橫亙星空,鐵鏈探向四方不知拴在哪裏。
大日之中金烏嘶鳴,帶著大日顫抖,卻無論如何都掙脫不了鐵索。
那鐵索有一根看的麵熟,蘇禾轉頭看向泰祖。泰祖嗬嗬笑著:“不錯,那根是我的。還有那頭老鳳凰,歸望山的小家夥,還有龍族的老家夥。”
四位玄荒最頂尖的大能,四道鐵索,鎖死了一尊大日。
蘇禾一臉呆滯,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麼。他連太陽都接近不了,從哪兒接近都不知道!
“為什麼?”
泰祖看著頭頂大日,半晌才道:“白靈說有源的存在,那你可以理解為,這大日……不是咱們這一邊的!”
“大日有靈智?”蘇禾驚詫道。
泰祖搖搖頭:“暫時沒有,但它本源就不屬於我們這邊。”
就像封皇和玄荒,天生就是對立。
說著話,泰祖龍須一挑:“無需想的太多,開天七重……六重之前,這不是你需要考慮的問題。”這龜仔詭異,原來覺得能在開天七重時,攆上老家夥們就不錯了。
這會兒看恐怕用不了啊!
龜果然老了!泰祖望著天空輕歎一口。
“你前世的神話傳說,再與老祖講講。”
這世界上哪有真正不相幹的事情?就是玄荒界的一道清風,都會影響到封皇大世界的。
“好!”蘇禾爽快道,同時又笑起來:“正好,我領悟的玄武道途,也想向老祖請教一下。”
蘇禾說著話,回頭看向蘇華年:“媳婦,我沒事!閉關吧!”
蘇華年淡淡一笑,身子輕輕飄起,落在蘇禾龜殼上,雖然沒有說話但表達的意思足夠清楚了。
她也聽聽。
……
封皇大世界,一道鏡麵突然在皇城上空顯現,封楠從鏡中落下,臉色慘白毫無血色,還未落地已經一口血吐了出來。
她卻根本來不及療傷,已經徹底被染成血色的衣袖,向天空一撫,銅鏡中上百道人影掉落下來。
個個氣色萎靡,呈重傷之色。
甚至有出來便化作飛灰——這是正處於死亡過程時被她帶了回來,現身繼續死亡。
丟出所有人,銅鏡立刻破碎徹底崩裂消散。
封楠又一口血噴了出來。
這是她的本命法寶,原本在鳳塚交戰就被傷過一次,大戰結束勉強帶回封皇眾人。
這次入玄黃洞天,又被玄天門尹沅驚神筆所破,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玄黃洞天數年交戰,勉強借用敵人屍身修複。帶著眾人提前從通道殺出來,衝破空間封鎖,複歸封皇。
法寶便真正到了極限。
封楠雙瞳徹底變作了漏洞,一隻手臂崩碎。這是強行修複法寶的代價。
這不算什麼,真正讓她心在滴血的是這次玄黃洞天的損失!
四百大將、官員進去。隻有百人歸來,這百人還是重傷將死之人,便是回來了,能活下幾人,猶未可知。
這是輸的徹徹底底了。
玄荒界不但報了鳳塚之仇,更讓封皇損失慘重!
這便罷了,巒帝此刻還未歸來,才讓她真正擔憂。
站在空中環視四周,封皇大地上處處天災,火山、地震、蝗災、水患……沒了陛下鎮壓,這般天災下,人禍也生了起來。
這災難無不預示著國運神龍此刻的狀態。
陛下在挨打!
封楠咬著下唇,神識微微顫抖,卻見旁邊太子雙拳緊握,雙目精光閃爍,死死咬著牙……應該是在為他父皇擔憂!
……
玄黃洞天,白雲宮。
此刻的白雲宮徹底變了模樣,天空之上白雲撕裂,炸向了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