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人生大喜事也。
蓬萊閣上,
老董和陳大德郎舅兩個抱頭痛哭,一別二十多年,沒想到他鄉還能再見。
當年那個年輕健武的鷹揚府隊正,如今須發皆白腰都駝了。
“桑榆可好?”
老董問起妹妹,當年他受召征遼離開時,妹妹桑榆剛嫁給陳大德,這些年他也一直惦記著這個妹妹,後來給小女兒取名阿桑。
“好,都好著呢,”
董騰叫阿桑上來拜見姑父,
“像,跟你姑姑年輕時好像。”陳大德歎道。
這頓給長安出使海東使者們的接風宴,倒是成了董陳的認親宴,好不熱鬧,大家也看的很感動。
董騰是不幸的,卻又是幸運的。
能在暮年還能返回故土,甚至還能在他鄉逢故人,還知曉家中都還好。
把酒言歡,
一會笑一會哭。
阿桑壯起膽子來到懷玉麵前,
“聽說武相明日就要下嶺南了,大恩大德無以為報,阿桑這裏有枚平安符,送給武相,希望能為武相保平安。”
“謝謝。”
姑娘望著武懷玉,不禁有些癡癡的,心裏竟然被他占滿了。這種感覺有些突然,但卻無法抵擋。
可惜身份懸殊,董桑帶著幾分落寞回到父親身邊,一個人怔怔出神,甚至不敢再抬頭去看他一眼。
老董今天特別高興,酒便喝醉了。
帶著醉意,老董端起酒杯來到懷玉麵前,“武相,小老兒敬恩公一杯,”
“武相是小老一家恩公,我們無以為報,卻還鬥膽有個請求。”
“老叔你說。”
老董把阿桑叫來,推到兩人麵前,“這是我小女兒阿桑,今年十五,打小就挺聰明,跟我學家鄉話甚至讀書寫字,都是一教就會,這次她在青泥浦被擄,要不是遇到恩相,後果不堪設想,”
老董頓了頓,借著酒意鼓起勇氣道,“阿桑在那邊也有許多人想要提親,但她都沒有看上的,
這幾日阿桑整天茶飯不思的,我這個阿耶全看在眼裏,知曉她心思。
恩相若是不嫌棄,便收她在身邊做個丫環,鋪床疊被倒茶都是可以的,”
“阿桑雖是妾生,不過她母親也是入遼漢人之後······”
阿桑在旁邊聽的呆住,整個人都呆在那裏,話都不會說了,她沒想到父親突然說這些。
武懷玉拍了拍老董的手,“阿叔,我做的這些算不得什麼,都是應該的,你們別有什麼心裏負擔,更用不著什麼報答。”
“阿桑姑娘挺好的,年輕又漂亮,還有文化,知書達禮,等回到河東蒲州桑泉老家,肯定能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好兒郎嫁了,以後過上幸福生活的。”
“我願意,”
突然,阿桑開口了,她似乎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父親說的話,“我願意給恩相鋪床疊被端茶倒水,我願意,”
懷玉愣了下。
老董笑了。
這個時候陳大德端著酒杯在旁邊開口,“武相,阿桑這丫頭挺好的,武相要不嫌棄,納為妾室也挺好的,或者收做婢女也可以的。”
連長孫師都在旁邊說武相莫辜負姑娘一片情意,還說這可算的上是一段佳話故事。
閣中氣氛很好,所有人都覺得這是件好事。
阿桑姑娘願以身相許,
董騰也願意把女兒送給武相為妾,
剛相認的姑父陳大德也樂得看到董家剛回來,就能攀上武家,陳大德如今是五品職方郎中,但仕途不穩,關鍵還是因為他以前畢竟是裴寂同鄉,仕途確實是得過裴寂支持的,
如今裴寂身死,陳大德仕途止步不前,還是缺了靠山。要是大舅哥董騰的女兒做了懷玉的妾,對他而言自是大好事,不說賣女求榮啥的,這年頭聯姻本就是普遍做法。
武家在貞觀朝勢頭可是極猛,妥妥的新崛起門閥之一啊。
從地方到朝堂,小民、大戶、地主、豪強,再到士族、世家,然後是門閥,每一步可能都要數代人努力才能跨越的,
而武家是那個異數,他們本來也屬於庶族豪強之列,但武士彠、武懷玉他們兩代人,就以武德開國元謀和貞觀元從之殊勳,帶領著武家成為如今頂級權貴之一。
雖說武閥,可能還有些早,但已初具雛形。
今天這閣中的薛大鼎,河東名門薛氏出身,那也是門閥之一,先前齊王府之事,陰弘智燕弘信燕弘亮等多少人獲罪,或身死或為奴或流放,薛大鼎這長史卻隻是免職,
但秦瓊馬上就征辟他為自己的安撫使判官,
皆因武懷玉出手拉了薛大鼎一把,所以現在薛大鼎就安然無恙,甚至有傳言說,他可能很快要去嶺南任刺史。
陳大德其實此前就已經官至荔州刺史了,這個荔州就是在武德四年以嶺南桂州的荔浦縣所置,結果十幾年後,反而是五品的職方郎中,說到底還是他跟的同鄉裴寂倒台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