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疏煙感到唐厲風扶著她的手忽然一緊,顯然因為太後的話而有所領悟。
終究,他還是信不過任何外姓人,始終還是最怕外戚勢大。
太後雖然人在延年宮,但是對後宮發生的事都了如指掌,看來她已經又布置了不少眼線,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並不難。
葉疏煙確實是處心積慮除掉了姚皇後一黨,而且豪宅那件事也的確是她激將姚皇後向鄭丞相告發的,不然現在倒黴的就是她自己。
她不願意再辯白,不敢看唐厲風此刻的臉色,垂下了雙手,走到了禦案前;
拿起唐厲風喝剩下的半杯茶,輕輕倒在了剛才他親筆所寫的聖旨上。
那是他賜她鳳印、授予她統率六宮大權的聖旨,是他對她的信任、對她的珍視、對她的評價、對她的感情中最美好的一麵……
然而這條路,她縱然走得艱辛困苦、縱然渾身傷痕才到了今天的地步,始終還是走得太快,難免跌倒摔痛……
“放肆!”
唐厲風見她竟然拿茶潑濕了聖旨,這實屬大不敬之罪,不由一怒,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拿走了那茶碗,沉聲斥責道:
“朕說過要廢了這道聖旨嗎?你倒是手快!”
葉疏煙聽他雖然是斥責,但語氣還是充滿了寵溺,心裏更是忍不得委屈,望著唐厲風,淚光閃爍:
“皇上深明家父拳拳報國之心,可偏偏他如今身為禦史中丞,必須監督百官、彈劾瀆職貪汙的官吏。他做的是處處得罪人的事,一旦像這次一樣涉及到後宮妃嬪之爭,他該怎麼做才能不負聖恩?求皇上為他另外安排其他的職務,編纂修書也好、看守藏書樓也罷,給他留個清名吧……”
太後看著葉疏煙竟然親口求唐厲風將她的父親投閑置散,隻覺得這是矯揉造作之舉,諒她也不是真心,便冷眼看著唐厲風,看他如何對答。
唐厲風聽見葉疏煙這麼說,胸悶得很,深吸了口氣,正要勸葉疏煙別這麼悲觀,卻又聽她說道:
“臣妾也願意降低位份、遷出沛恩宮,從此不再管理後宮,亦辭去尚宮之職,不再統率六尚局。但求得一清淨偏僻之所,好好休養安胎,平安生下腹中的孩子。”
說著,她跪地叩首道:“求皇上成全臣妾,成全我們的孩子。”
唐厲風聽得鼻子微微發酸,扶起了她,看著太後道:“母後,疏煙腹中有朕的血脈,你可否不要這樣苦苦相逼?”
太後愣了一下,攜住了大皇子的手,站起身來:
“好,哀家……哀家為了皇家能枝繁葉茂、唐氏子嗣綿延,求神拜佛也不就是為了這個麼。既然皇帝都不在乎睡在你枕邊的是人是鬼,不在乎將來唐氏的江山會不會被外戚威脅,那哀家唯有撐著這條殘命,保護好這些可憐的皇子們……”
為了皇子們……
這話讓葉疏煙想起了花才人和二皇子,看著太後的偽善麵具,咬了咬牙。
大皇子聽了這話,淒然喚了一聲:“皇奶奶……母後的仇難道就不提了嗎……母後就白白死了嗎?”
見太後不回答,他轉而向唐厲風呼喊道:“父皇,父皇——母後是死不瞑目的,您是親眼看見的啊……”
太後扯著大皇子的手往外走,大皇子卻頻頻回頭哀求他的父皇為母後主持公道、讓她九泉之下得以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