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上,朕還是不能接受。”朱翊鈞的手指在桌上不停的敲動著。
張居正沉默了下,申時行是他的弟子,他平靜的說道:“陛下也說了,感情上不能接受,但國事為先。”
“這件事唯一能證明申時行清白的法子,隻有把這個董煒抓了,然後在北鎮撫司三堂會審,他要是清白了,那就官降三級,要是不清不白,就…革罷。”朱翊鈞停下了手指的敲動,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陛下,賤儒那套拖字訣對臣沒用,這董煒別說跑到海外不好抓,他就是在大明,往那個山坳坳裏一躲,什麼時候能抓到?”張居正看著皇帝,賤儒那套辦法,對他沒用,要是有用,他早就被鬥倒了。
陛下拿拖字訣打自家先生,根本不能生效。
朱翊鈞深吸了口氣,王崇古怕張居正不是沒道理的,是真的難對付,他十分確定的說道:“三個月為限吧,抓到了,就審問,抓不到,說不定這個董煒已經死了,就依先生所言,申時行革罷就是。”
“革罷官身,褫奪功名。”張居正補充道。
“先生!沒有證據證明申時行是個貪腐的佞臣,也沒有證據證明,是申時行授意,這都是懷疑,因為懷疑,就要革罷官身,褫奪功名?”朱翊鈞不認可張居正的這句補充。
張居正也不惱火,也不生氣,不疾不徐的說道:“他就是仗著自己是張先生的門下,和陛下師出同門,才敢如此膽大妄為,有負聖眷,罪加三等。”
“無論是貪腐、無能,還是有負聖眷,他都有罪。”
“朕就是不褫奪他的功名,先生待如何?!”朱翊鈞認為這都是懷疑,就因為懷疑,就如此嚴苛的懲罰,於情於理於法不合。
張居正笑了笑搖頭說道:“臣不能如何,陛下不褫奪是仁天子登極之世,倒也沒什麼,那是申時行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這說得好好的,先生怎麼能罵人呢?”朱翊鈞一拍桌子,非常不滿的說道。
“罵人?臣沒有啊…”張居正呆滯了下,此話從何說起?
朱翊鈞理所當然的說道:“仁天子不是罵人的嗎?就先生心裏,聖君明主裏麵有仁這個字嗎?萬事先起三分疑,這是仁?”
“陛下,臣認為的聖君明主,也不見得就是聖君明主,臣也是一家之言。”張居正這才知道皇帝對仁天子這個名號,非常不滿,這還是萬士和拍馬屁的時候搞出來的詞,陛下不好駁斥了萬士和的麵子,但陛下對三個字顯然不是很認可。
“那這件事就暫時這麼定了,就看能不能抓到董煒了,先生是更願意看到董煒被抓,還是更願意看到抓不到董煒呢?”朱翊鈞有些好奇的問道。
“最好把他抓到,臣也更希望申時行是無辜的,他若真的是無辜的,那官降三級也是合理的,畢竟鬆江巡撫,真的很忙,各種官廠,矛盾的調和,都是忙的腳打後腦勺,一時失察,也算情有可原,當個笑話,也能引以為戒。”張居正在個人感情上,不希望申時行真的有問題。
張居正老了,越老越看重感情,他不想看到申時行,真的走著走著就散了。
張居正眼神裏帶著些悵然說道:“申時行出身不好,祖父過繼到了舅舅家,改姓徐,嘉靖四十一年之前,他都叫徐時行,申時行那年考中了進士,考了狀元,拜了臣為座師,才改回了申姓,自嘉靖四十一年起,二十二年了,一直到他出京做巡撫,就一直在臣的門下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