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知道這個被小敏視若珍寶的鑰匙鏈很可能是對小敏來說很重要的人送的。
洗手間的牙缸牙刷隻有一個,門口的鞋架上雖然也有一雙男士拖鞋,但使用的痕跡很輕,房間的其他地方也並沒有發現其他男性用品的痕跡。
可以斷定的是,並沒有多少人出入過這間房子,安心能感受到那種強烈的孤獨感,她眼前甚至能浮現出小敏生前坐在書桌旁看書的樣子。就好像曾經的她,在無數個黑夜裏眺望窗外的夜空,卻隻有冷風陪伴。
五點半,安心出門吃了頓簡餐,同樣很清淡,六點重新回到小敏的房間。
接下來,安心開始整理小敏的筆記本和書籍。
遺物整理工作本身並不是一個很複雜的工作,甚至在很多人看來,遺物整理師和普通的整理收納師並沒有什麼兩樣,不過是麵對的客戶不同罷了。
但安心並不這樣認為,遺物整理隻是表麵上的工作,一個真正合格的遺物整理師更應該關注的是逝者生前的狀態、經曆和情感訴求,通過觀察和整理,構建起一座逝者跟生者溝通的橋梁。
換句話說,遺物整理師的工作,可以幫助逝者和生者之間順利完成“最後一次對話”,完成逝者未完成的心願,也包括將逝者的遺囑轉達給生者。
當然,在過往的經曆上看,安心接觸更多的是突發性死亡,生前並沒有任何遺囑,所以也隻能通過遺物整理,梳理逝者生前的遺願。
小敏是抑鬱症自殺,安心猜到她應該留下了遺書,但到現在,安心並沒有發現。
“你應該也有很多話要說吧?”
安心默默的看著手中的泰迪熊鑰匙鏈,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秦顏心的麵孔。
有一點安心並不理解,就算清苑縣有自己的習俗,小敏自殺後至今都沒有家人來天豐,這在情理上很難說得通。
一定有什麼隱含的事情,安心還沒有發現。
桌上放著一本書,是冰心的詩集,紙張已經泛黃,有很重的翻看痕跡,但頁腳並沒有破損和彎折,足可以看出小敏對這本詩集的喜愛。
42頁是冰心的詩《紙船》,裏麵夾著一張照片。
看上去是一張全家福,照片最左邊站著一個恬靜的姑娘,十幾歲,安心猜到這個人就是小敏。並沒有什麼證據,隻是直覺。
中間是一對中年夫婦,男的表情有些僵硬,顯然是因為第一次拍照而顯得有些局促。
中年女人表情很嚴肅,看上去有些冷漠。
相片最右側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男的應該就是小敏的哥哥,至於女子,安心並沒法確定她的身份。
按照安心的經驗,小敏顯然對家有著迫切的歸屬感,但奇怪的是,桌上明明有合適的相框,但相框是空著的,照片卻被夾在了書裏。
還是《紙船》所在的那頁。
“母親,倘若你夢中看見一隻很小的白船兒,
不要驚訝它無端入夢。
這是你至愛的女兒含著淚疊的,
萬水千山,求它載著她的愛和悲哀歸去!”
可以看得出來,小敏很愛她的媽媽,可不知道什麼原因,這張照片卻被夾緊了書裏,藏了起來。這一刻,安心突然感到強烈的落寞,腦海中頓時出現她被媽媽拋棄的場景。
那年的安心才三歲,對媽媽的印象很模糊,她隻記得一個很熟悉的人把她推開,然後安心被人帶上了一輛車。車走了很遠,哭累了的安心睡了很久,等她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安家。
安心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叫什麼,從她記事開始,就一直聽別人叫自己“心心”。
安心不知道媽媽為什麼會拋棄自己,但從那以後,安心的世界裏就不再完整了。無數個夜裏,安心喊著媽媽哭醒,可這麼多年過去,安心連媽媽模糊的樣貌都已經記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