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鍾梁全臉色不太好,謝克又補充了一句:“應該說,本來是的。但我也必須說,趙華醫師為你製定的手術方案也不能算錯。畢竟你當時來就醫的時候,就是因為疼痛難忍,對不對?”
鍾梁全著急道:“是,我是痛得受不了,趙醫師才給我動手術的。但我看你的意思,是不是不動手術反而更好?”
謝克搖搖頭,“並非如此。至少他的手術確實緩解了你突出的椎間盤對於你脊髓和神經的壓迫。”
“那,”鍾梁全:“那我到底為什麼一直到現在還會頭頸痛和背痛?哎呀,小謝,我知道你們當醫生的不會說同行的壞話,我也知道你們喜歡搞些故弄玄虛的說辭,把我們患者給繞暈。你就別兜圈子了,看在你好歹叫我一聲叔的份上,你就直接說,我到底怎麼辦?”
“不。”謝克扶他坐好,然後拿了個一次性紙杯,倒了一杯溫水放在他麵前,“你這個又不是急診,不必著急做決定。最好是把來龍去脈和各種情況都了解透了,然後再來談如何治療。而且這怎麼治,也不是光醫生就能辦到的,主要還是得看你自己。”
鍾梁全喝了一口水,“好,那你說吧,我仔細聽著呢。”
謝克交叉著雙手,侃侃而談:“首先,我必須要糾正你對於外科手術醫生的偏見。要知道你來醫院就醫,最根本的目的是什麼?是緩解疼痛。而趙華醫師的治療手段——切除椎間盤,確實也是為了這一目的。至於你所懷疑的是否過度治療,我可以告訴你。有,也沒有。”
鍾梁全:“為什麼?”
謝克:“從我們外科醫生的專業角度來講,你的所有情況已經符合了進行手術的指征。這就是我們的標準。所以,趙華醫師的診斷沒有錯,給你的手術提議也沒有錯。這樣你術後依然疼痛的原因,就先排除了誤診。”
鍾梁全皺著眉頭嘟噥了一句:“要是誤診那還好了?這算醫療事故吧,我都可以上法院告你們去了。”
謝克笑笑說:“其實誤診也是很平常的事,在國內沒有專門收集數據的機構。但是在西方發達國家,公開報道的誤診率也是很高的。一般的臨床醫療中,誤診是不可避免的,隻是個概率的問題。而你說的那種可以告上法庭的情況,須得是因為違反常規和規範所造成的,才算。”
謝克沒有說的是,醫療事故的鑒定是由醫療專家組成的小組來完成的,而這些人實際上都是衛生部選出來的業內人事。隻要不是造成太嚴重的結果,或者太玩忽職守的過失,是不會構成“醫療事故”的。
事實上,醫生不過是一個職業。它和教師、軍人一樣,被賦予了太多光環。
“名醫”是極為少數的。而且一旦成為名醫,就會忙得腳不著地,普通人根本無法接觸到。所以如果總是寄望自己所遇到的那個醫生應該具備“名醫”的素質的話,那基本上是妄想。
謝克雖然對於自己的知識儲備和手術技能都很有信心,但他也不敢保證自己絕對不會誤診,亦不敢保證每一次手術都能成功。因為一次成功的治療,實在涵蓋了太多的要素,有些甚至不在他的掌控範圍之內。
謝克自己是醫生沒錯,但他從來沒覺得醫生就應該被人盲目崇拜。相反,他認為患者和醫生的關係最好是平等,並且雙向選擇的關係。
有些醫生當慣了大爺,即使應該他自己做的事情也喜歡把那些年輕護士指揮地團團轉。
而那些護士在醫院裏地位沒有醫生高,這頭要被護士長管著,那頭要被醫生當使喚,又不能反抗,還要做自己的分內事,經常都是累得要死。所以說醫生和會計一樣是越老越吃香,而護士卻是吃青春飯的,年紀大了隻能轉行或者去相對清閑的養老科室。
說回來住院醫生,有些人頤指氣使慣了,對待病人和家屬也是這樣。要是下過門診的醫生,一般都比較會處理和患者的關係。但是一些沒經驗又沒本事的,經常人家多問兩句就嫌不耐煩。像勞右軍就是屬於這種。
如果當年分管鍾梁全的住院醫師是謝克,說不定會有完全不同的結果。
現在的住院醫師都擁有比較超然的地位,無論是從門診、還是其他地方轉進來住院的患者,他們都可以選擇接或不接。而患者,其實他們也同樣可以選擇,是否繼續由這位醫師為自己治療。但問題在於,很多人默默地放棄了這種權利。他們總認為,得罪誰也不能得罪醫生。在沒出事之前,一般人都會對醫生百般忍讓。而一旦出事,又經常不分青紅皂白,就發泄怨氣。
但其實,單方麵的放棄這種原本處於平衡關係中的權利,會使得天平兩端不等重。而不穩,才容易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