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來東海的那一天，我說好了要去火車北站接她。但經理以工作忙為由，冷若冰霜地拒絕了我的請假。
從暫時解除了我的窘境來看，我還是有小小的感恩心理。於是就給女朋友發了短信，說晚上早點下班，做幾個好菜賠罪。
那天事情特別多，我忙完自己的工作，又去倉庫幫存貨會計盤點。幹到6點了，尋思再給經理說說，今天不加班了，早點回家。經理電話卻先來了，說我方廠長找我們有事情。
走進廠長辦公室，外方的廠長也在，還有一個翻譯。
氣還沒喘勻，“劉主管，你是怎麼搞的？為什麼這麼不負責任？產品成本又算錯了！”經理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我鼻子開始更年期的狂躁：“我看你有點製造業從業經驗，就算你電腦不熟，我也選了你當主管，誰知道你根本就是個草包！”
“發生什麼事了？”我也有些上火，“你怎麼罵人呢？”
“罵你是好的，我要投訴，明天你別來上班了！”經理宛如那什麼老虎，唾沫與噪音亂飛。
“那好啊，小爺我正不想幹了！”我摘下袖套，狠狠地摔在地上，“誰稀罕兩頭見星星！”
“小劉主管，請留步。”我方廠長，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叔和藹地叫住了我。
“我們請你來，是想和你商討一下產品成本的事情。”廠長瞪了經理一眼。
“哦。”其實心裏還是很留戀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特別是女朋友來東海後，開銷會很大的，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各位，”廠長對著外方廠長說開了：“最近三個月來，我們銷售形勢總體是好的。”
國人慣用的開場白，翻譯在一旁嘰裏咕嚕地漢譯英。
“但是，我們驚訝地發現！”廠長喝了一口茶，“基於單位成本過高，被我們砍掉的幾種產品，在國際市場上卻很好銷，而有幾種單位成本很低的產品呢，又不受待見。”
“是不是人工成本過高呢？”經理總想顯示自己的高明。
“聽我把話說完！”廠長惡狠狠地，或許心裏後悔，怎麼選了這麼個女人做搭檔。
“您請！”經理訕訕地，彎腰想去給廠長倒水。
“不用了！”廠長恨恨地，“你總是幹些不相幹的事情！”
經理臉白了，捧著杯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我們分析了人工成本，C國工人的日工資比堅果國和西洲國家的都要低幾倍。所以，我隻想問問小劉主管，成本計算是否有誤？”廠長和顏悅色。
“好的，我再複核一次。”一邊說，一邊走到辦公桌前。
經過允許後，打開廠長的電腦，從excel表上一行一行地仔細檢查公式設置。5分鍾後，我抬起頭彙報：“公式很準確，計算也沒有任何錯誤！”
“what？”老外藍眼珠光芒一閃，像螢火劃破快要黑下來的辦公室。
“雖然計算沒有任何錯誤，但分配製造費用的前提可能錯了。”我平淡地說。
“哦？說說看！”我方廠長來了興趣。
“我們知道，產品成本也不神秘，由直接材料、直接人工和製造費用三部分構成。”對外行，我總是通俗易懂。
“這個領導們比你還清楚，別廢話了！”一個尖銳的分貝再度響起。
“水經理！”廠長發怒了：“你能不能消停點！叫你分析，你又找不出原因，給我閉嘴！”
“Shutup！”外方廠長也對著經理吹胡子瞪眼，隨後對我做了個請繼續的手勢。
不去理會經理的難堪，我直視著廠長們講：“材料和人工沒問題。我們有非常先進的材料定額。
人工方麵，雖然比不上福特汽車早年那麼殘酷地分析和減除工人任何多餘的動作，但也使平均勞動生產率上浮了20%。當材料和人工都能準確計量後，製造費用的分攤就大有學問了！”
“嗬嗬，願聞其詳。”廠長眼前一亮。
“傳統製造費用分配標準主要有兩個，一是生產工時，二是機器工時。我們廠采用實際生產工時分攤製造費用。”我知道廠長們不太專業，也不想過於賣弄。
“根據我在濱城互感器製造業的經驗，生產自動化程度越高，人工成本就越低，那麼按照單一的工時等標準分攤製造費用就會導致成本計算的嚴重失真。”
“實際生產工時分攤製造費用這麼多年了，也沒有人說不妥啊！”經理小聲嘀咕。
“是啊，現在和以前相比，有什麼變化嗎？”廠長也很不解。
我站起來繼續分析：“20世紀70年代以後，市場由賣方市場向買方市場轉變。以計算機技術為代表的信息技術，使得企業的固定資產投資增加，管理作業增多，因而直接的生產活動相對減少。
這一切使得生產的間接費用呈急劇上升的趨勢。70年代以前，間接費用僅占人工成本的50%－60%。然而現在很多企業的間接費用已上升為人工成本的400%－500%。以少量的人工費用為基礎分配大量的製造費用，必然帶來成本分配的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