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在做什麼?小嫃不是說你已經和我那外甥孫訂婚了?不好好在家學著做人媳婦兒,跑到這裏來做這伺候人的營生!”
光是斥責還不足以宣泄她的憤怒,話末,老太太狠狠用龍頭拐搗了搗大理石地板。
她本來就對這位外甥孫媳不太滿意,言談舉止看著就不是千金小姐的做派,聽外甥女說家裏開了個小醫館,難怪這麼上不了台麵。自己的夫家娘家,哪一位嫁進來的媳婦不是門當戶對,偏偏到了周扶南這裏就變了。
別的也就罷了,周扶南可是他那一輩人裏最優秀的,不是什麼不成器的紈絝子弟。二十多歲能夠掌管偌大家業的男人不多,像他那樣做得如此好的,就更鳳毛麟角了。這般樣樣挑不出錯兒的周家小子,不說用婚姻做籌碼,也得找個家境相當的吧!她遊知又算得了什麼?
倘若來人是路搖北,說得再難聽,遊知尚且都能應付,可輩分在這兒,除了乖乖聽訓,她什麼都做不了。
被她這樣指責,遊知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交握著的手絞了幾絞,還是決定據理力爭:“姨奶奶,這是我的工作,叔叔阿姨…還有扶南…同意了的。”
她像個犯錯的小學生,雖說是在辯駁,但眼睛完全不敢看人,聲調跟蚊子差不了多少。要不是老太太身體倍兒棒眼不花耳不聾,肯定聽不見她在說什麼。
“你別拿他們來壓我老太婆,扶南那是被你蒙住了眼睛,小嫃兩口子看在兒子的麵上不為難你罷了。可你好歹一隻腳踏進周家大門了,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還得我這個老婆子來提醒嗎?”
看著麵前唯唯諾諾,一身深色運動裝打扮的遊知,姨奶奶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這小妮子到底明不明白,她的身份在這種場合,應該穿著限量高定禮裙坐在宴會上,而不是低眉順眼地伺候一個戲子。
撫著心口順順氣兒,瞅了眼外麵熱熱鬧鬧的宴會廳,老太太語重心長道:“不說別的,就說今晚宴會上坐著的這些人,哪一個不是湛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叫他們知道周家的兒媳婦在這兒伺候三教九流中的戲子,他們該怎麼看周家?該怎麼看你男人?”
如果保有理智仔細分析,就會發現老太太這番話毫無道理,且非常蠻橫地幹涉她的私人生活。戲子在古代確實屬於三教九流,可今天情況完全不一樣了,遊知亦不曾為做藝人的經紀人感到委屈可恥。
可能是她太過疾言厲色,遊知從小到大還未被除父母以外的人這樣訓過,再加上說的那些話,無一不在表明她的出身,她的工作,甚至她這個人,都在給周扶南和周家丟臉,這狠狠刺中了遊知一直以來害怕麵對的東西。
於是鼻頭一酸,豆大的淚珠已經在她眼睛裏打轉,遊知忍了又忍,鼻音濃重:“我錯了姨奶奶…是我考慮不周,我、我、我…”
重複了三個我,遊知完全不知道後麵要說什麼,隻得低頭咬牙,默默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