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想刺激他。
裴西嶺卻拽著不動,抬頭看她,神色真誠:“教我。”
趙瑾眉梢微挑:“你……倒也不必如此用功,京郊大營忙得少了?”
“不少。”裴西嶺搖頭,“但我不想腦袋空空,你天賦高讀書多,你教我。”
趙瑾看著他真誠求學的眼神片刻,到底還是點了頭:“你想學就學吧。”
她先前也發現了,裴西嶺好學之心實在不假,可不知是不是缺少啟蒙的原因,自學起來頗為困難,他也不是個有耐心的,平日裏又事忙,每每讀過幾句便又擱置了下來。
這也是趙瑾隔了老久再看他書還留在聲律啟蒙階段的原因。
人倒是真好學,就是實在受限罷了。
她覺得還是老侯爺重武輕文的鍋,逮著個有武學天賦的孩子就往死了薅,結果養成個半文盲——就古代的文化標準來說,裴西嶺絕對算。
“那便開始吧。”裴西嶺往旁邊坐了坐,拉著她想叫她坐在身邊。
趙瑾看了眼外頭的濃濃夜色,到底是沒說什麼,從善如流坐下了。
反正這時辰回到床上也沒正事,還不如徜徉在知識的海洋裏,給腦子塞點東西。
她剛拿出旁邊裴西嶺讀的《增廣賢文》,就被他攔住:“不必你遷就我,便從《中庸》開始吧。”
趙瑾睜大眼睛看他。
學這麼難,你不要命啦?
似乎意會了她的意思,裴西嶺道:“《中庸》拿得出手,我多學段時日,待他日允哥兒金榜題名,府裏辦宴慶祝時,我也能言之有物,不負狀元之父的名頭。”
“……”
句句是雷,趙瑾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從哪句話開始吐槽。
更不知究竟是誰給他的勇氣和自信。
“你為何不說話?”裴西嶺問她。
“我……挺好的,挺好的。”趙瑾輕咳一聲,翻開《中庸》,不必他提醒便徑直翻到了自己讀到的那頁,“射有似乎君子,失諸正鵠,反求諸其身。”
“這句話是說,射箭如同君子做人,射不中靶心,就要反過來要求自己反省自己,看看自己有沒有做好,功夫下得夠不夠深。”
“的確如此。”裴西嶺瞬間明悟,眼含驚歎地看著她,“瑾兒你此舉便是因材施教麼?我竟迅速明白此言。”
不是因材施教,而是人家書上就是以射箭喻君子。
這樣常見的喻人手法都仿佛剛認識,就說你認沒認真讀過書吧!
趙瑾搖了搖頭,繼續開口:“君子之道,譬如行遠,必自邇,譬如登高,必自卑——”
朗朗讀書聲接連不絕,外頭守夜的丫鬟們一臉佩服地看向裏間,不知腦補了些什麼東西。
直到深夜方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