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薩丁島以及周邊的島嶼構成了薩丁尼亞自治州。
首府卡利亞裏是位於島南的一個港口。這個城市最初是在公元前八世紀,由腓尼基人建造的。
與日本相比有著更多古都的歐洲,悠久的古街還是非常少見的。
「……今天就在這個小鎮逛逛,明天再坐火車去露庫拉齊亞小姐所在的鎮上去吧。」
這裏是在日本的祖父所預約的旅館的房間。
三層的旅館小但是五髒俱全,雖然不夠華美但是非常的整潔。
護堂坐在床上,在網上瀏覽著薩丁島的地圖和導遊手冊,製定著今後的方針。
祖父的『友人』所住的小鎮,位於島的中央位置。今天就在這裏逗留,讓因時差和飛行所勞累的身體好好休息一下吧。
這樣決定的護堂朝著窗外看去。
現在是下午一點多。地中海的太陽放射著耀眼光芒,青色的藍天萬裏無雲。這種一望無際的風景在日本是絕對看不到。
如果就這樣不外出看一下也太可惜了。
就像是看到黎明到來一樣的興奮,護堂決定離開房間出去看看。
休息的話晚上也行。好不容易都已經來到這裏了幹嘛不出去呢。
把行李放在屋裏,護堂離開了旅館。
因為還是有點睡意,到哪個咖啡店(在意大利叫咖吧)去點一杯咖啡和一些小點心吃吧。他邊這樣想邊環視周圍,進入視野中的商店都緊鎖大門。
歪著頭覺得奇怪,但他突然想起來了。
現在是siesta(注:西班牙語)——午睡的時間。雖然在羅馬和米蘭這樣的都會很少會實行這種習俗,但是這裏好像不是這樣。
即使這樣,也不是所有的店都關門了。
稍微走了一會,結果在一條小路中找到了一家營業的咖吧。
對於意大利語隻有在飛機上讀的遊客用教本的程度。而且,朦朧記得一點。
但是護堂是個不拘小節的人。在這裏怕東怕西也沒用,而且度假地的店員應該都已經習慣旅行者了吧。所以護堂就這樣進入了店內。
……以前發生過這樣一件事,在泰國的小攤上點了超辣的炒麵然後什麼都不知道的就吃下去了,嘛,這也算是旅行的一個回憶吧。
店內的裝修十分沉穩。
別的客人隻有六七人,都是中年的大叔或者是老爺爺。
沒有那種打扮的很時尚的人,都穿著生活裝,一副悠然的樣子。
他們都聚集在店的裏麵,看著電子管的電視機。現在正好在播映這足球比賽。
護堂朝著吧台走去。
出來招呼的是一個二十歲所有的青年,護堂稍微安心了一些。不管是那個國家,精通英語的概率都是年輕的一代高……當然,例外也有很多。
護堂用那一點點的意大利語再加上適當的英語進行著會話。
點一杯espresso是非常的簡單(注:「Espresso」是一個意大利咖啡語單詞,有onthespurofthemoment與「foryou」(立即為您現煮)的意思。)。但是點吃的卻很難。因為看了菜單也無法想象料理是什麼樣子的。
護堂看向先前的那些大叔,然後指著他們吃的帕尼尼。(注:帕尼尼,意大利三明治)
給我一個相同的,就是這樣點菜的。親切的意大利青年對我說了句「OK」。
向著剛泡好的咖啡,護堂扔了兩包糖進去。
因為聽說將砂糖大量的放進去才是意大利流。濃厚而且甜甜的味道,確實很美味。
就在考慮這個普通味道的時候,護堂咬了一口帕尼尼並且吃了一驚。
兩塊麵包中,隻夾著生火腿和奶酪,以及叫做龍須菜的生菜。但是,麵包呀,火腿呀,奶酪呀都特別的濃厚美味。這絕對是絕品!
吃完後,跟青年道了聲謝,把帳付掉以後離開了咖吧。
然後護堂就在鎮上到處閑逛。
有時候把地圖拿出來,向走過的人問路。
在日本,歐美的觀光客也會毫不畏懼的向日本人問路,護堂就是照這樣子學的。盡量向看上去很閑的問話,這樣妨礙別人的幾率也小。
就是當地的語言不是英語,但是光靠地圖互相的意思就都能明白。想去看海的護堂,朝著卡利亞裏港走去。
狹窄的小路上到處掛著洗好的衣物。
看著這個平和的景色,護堂也放鬆了下來。然後他到達了巨大的教堂——多摩教堂所在的廣場。稍微在那裏逛了一會兒,然後離開了這個美麗的廣場。(注:多摩(Duormu)大教堂是意大利最著名的教堂之一,傳說一二六三年,一位神父在鎮西南的博爾塞納鎮,看到經他祝聖的聖餅上出現一滴血,一二九○年為了紀念這個神蹟才建立了大教堂,直到十四世紀才完工,正麵浮雕是新、舊約聖經的「最後審判」。青銅傘下是皮沙諾製作的大理石聖母像,被六個天使包圍,姿態相當優美。教堂內部由支撐圓拱門的大圓柱隔成三翼堂,右邊的走廊有個新禮拜堂,壁麵上有以聖經的默示錄為題材的作品。教堂的右側壁麵上有「復活」和「地獄」兩幅作品,壁畫下麵有荷馬、但丁等人的銅像。教堂內的彩色玻璃窗是十四世紀的作品,高十六公尺,寬四公尺,共有四十四幅畫,描繪的是和這個教堂有關的神學者。這裡的壁畫還有「聖母瑪利亞的生涯」,以及裝飾在天花板上的「光耀的瑪利亞」)
從這裏開始就能一眼看到卡利亞裏港。
遠處望去,美麗的祖母綠般的大海無邊無際。這麼美麗的大海,在東京是絕對看不到的。自然而然心裏激動起來,腳步也逐漸加快了。
走下以通羅馬著稱的大道上,向著大海跑去。
2
與那個少年相遇是在護堂在海邊散步的時候。
在一個類似倉庫的建築物牆上,一個少年正靠在那裏,向著大海的對麵望去。
他有種非常奇妙的感覺。
說他破破爛爛可能有些失禮,但是他所穿的外套就是這樣表現出來的。估計以前應該是白色的吧,但是現在卻是髒髒的茶色,衣服本身也有點爛爛的。與其說是這個港街的服飾,那更像是在沙漠的綠洲中所穿的服飾。
毋庸置疑他與護堂是同年代的。
大概是十四五歲左右,漆黑的頭發長到了肩膀,膚色是象牙色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長得十分美型。
護堂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住了。他五官十分端正,有點中性的感覺,就算在藝人裏也沒看到過像他那樣的少年。
——突然,少年的視線移動了。
似乎是注意到護堂正盯著自己,筆直地向他看去。
然後他笑了。
與初次見麵的人四目相對而笑,輕輕打招呼的歐美人很多,所以護堂也認為那個少年正在對自己打招呼。
「××××,××,××××××……××××××」
他正用從未聽到過的語言說話。
這可能不是英語吧,但是自己也沒自信確定。雖然用母音說話的意大利人的口音能夠聽出來,但是日本人的耳朵難以理解的發音也有很多,護堂隻能用日語,聳了聳肩說道。
「對不起,你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
以外國人為對象的場合,如果手勢和表情都無法傳達的話,那麼這種情況隻能承認over了。
「哦哦,對不起哦!那麼就按照汝的流儀來說話吧。」
突然用流暢的日語回應了。
護堂無語了,隻能直直地盯著少年看。
「什麼嘛!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情啦。汝的身體周圍纏繞著一股奇妙的味道——不,應該說是氣味吧——對這個有點介意,所以向汝搭話了。」
少年的聲音沒有男高音那麼高,中性的男中音的音域吧。
「味道……我覺得我沒有那麼髒吧。很臭嗎?」
「沒什麼。你就當作是我失禮了。問你那麼奇怪的話。」
對著檢查著自己的護堂,少年朗朗地說道。
一開口就問這麼失禮的問題,但是看上去卻完全沒有惡意。明明是可能會讓對方生氣的話,但是這個人看上去卻沒有這種讓人不快的感覺。
「少年啊,吾為吾的失言而謝罪。嘛,你就原諒我吧。吾沒有惡意的。」
少年輕輕地笑著說道。
細長的眼睛變得更加細長,嘴唇也變得彎彎的。
古拙的微笑。應該是這樣稱呼吧,那種想煙一樣的微笑。
「完全聽不出你在道歉哦。而且幹嘛叫人家『少年』啊?」
容姿是非常漂亮,但是口氣非常自大,而且還是俯視的感覺。明明就跟自己的年齡差不多,還以『少年』稱呼自己。
對於這個不平衡,護堂不可思議地想到。
明明說話說的那麼好,難道日語的用法不是正規學的?
「雖然我覺得日語說得好是很很厲害,但是你的日語稍微有點奇怪。」
「小事就別介意了。隻要語言能通就行了。」
平然的說道。
奇妙的少年這樣說著,護堂隻能苦笑,但是對於他那個奇怪的日語,護堂十分地在意。
「喂,你是不是看著時代劇學的日語?」
「那種東西吾從來沒有聽說過。吾學會這種語言是在什麼時候——無所謂啦,反正懂就行了。」
「那麼名字呢?我的名字叫草薙護堂。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了,我是從日本來的。」
「這些我當然記得,吾之名,吾之生地……咦,到底是什麼呢?」
少年說話說得十分悠閑。
但是這個意想不到的回答,護堂一瞬間呆住了。
「……那個,我能不能問一下,剛剛那個是喪失記憶還是開玩笑?」
「當然是喪失記憶咯!就是這樣,吾失去了吾過去的記憶。真是個麻煩的狀況!真是讓人頭疼!」
雖然怎麼想都覺得這是在開玩笑,但還是向他提出了建議。
「如果真是喪失記憶的話,我陪你去找警察或者去醫院吧。」
「這就不必了,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和出身,但是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困擾。吾隻要知道吾最重要的事情就行了。」
「最重要的事情?」
這個人是怪人啊!護堂心裏這樣定義的,然後繼續詢問他。
不管至今為止的發言是真的還是玩笑,這個少年確實是個「超」怪人。真不愧是海外呢,遇到怪人的幾率大大增加了。
「嗯,吾是勝者。勝利常在吾手中。這就是吾的本質。無論遇到任何的爭鬥,麵對任何的敵人,吾的勝利是不會改變的,是無法動搖的。」
「……是嘛。」
傲慢至極的宣言被少年堂堂地說出來了。
這家夥的發言還真是預測不能,護堂是這樣認為的。
「就是這樣,所以吾到現在一次都沒有體驗過敗北的滋味哦!因為沒有人能戰勝我。嘛,吾隻要一開始戰鬥就會起興,不由自主地就動真格了……」
然後望洋興歎的少年,突然這樣說道。
「怎麼樣?汝有興趣跟我比賽嗎?能稍微陪我玩一會兒嗎?」
「隻要是你擅長的都行。遊戲、武藝、比智慧、騎馬、無論什麼都可以。哦,這麼說來這個地方離希臘蠻近的。記得在那個國家有種應用到全身的競技,那個蠻有意思的。汝有什麼擅長的嗎?」
被說成這樣了當然不能退卻。
然後護堂和少年一起尋找著比賽的場地。
兩人一起在港灣附近走著,最後來到了開闊的一角。那裏聚集著十幾個在碼頭工作的年輕人,正在踢著街頭足球,真不知道他們是在休息中還是完成工作了。
大概,這裏是他們的遊樂場所。
到處都掛著漁網,看上去能作為球門。
現在隻用著其中的兩張網,分成兩個隊伍對戰中。然後護堂在某個臨時球門發現了自己十分熟悉的道具。
棒球和金屬球棒,以及一個棒球手套。
「……這麼說來意大利好像也有職業棒球。」
回憶起這件事的護堂在一旁嘀咕著。
在具有極高人氣的足球麵前,棒球就像是風中的燭火,職業選手的等級也相當低,但至少還是存在的。
「哦,那個就是你擅長的啊!稍微有點期待嘛。」
「啊,不,那個是——」
注意到這件事的少年向道具的方向走去。
雖然護堂有一瞬想要製止他,但是馬上就放棄了,接下來要進行的隻是極低等級的比賽。所以也不會有亂用壞了的肩膀的狀況。
在這期間,少年已經成功地用意大利語向那些年輕人搭話。
好像在為借道具而與年輕人在交涉中。不久,年輕人就露出了笑容,豎起了拇指,交涉好像成功了。
「好,準備都妥當了。那麼你就說明一下吧,這個該怎麼用呢?」
「啊,那麼一方投球,一方擊球吧。」
接過了少年扔過來的球,護堂這樣說道。
……數月未有的觸感。
看著右手握住的棒球。
即使是比較厲害的runner也不允許他盜壘的強肩。護堂已經失去它了。
「……嗯嗯。看來汝是這邊比較好啊。」
看著猶豫的護堂,少年將球棒遞了出來。
「雖然受傷是很可悲的,但絕對不是恥辱。作為戰士的人受傷時世界的真理。隻要戰鬥的人總會受傷。這是汝戰鬥過的證據。」
這家夥知道我受傷的事嗎!?
吃驚地盯著少年的臉看。對手完全沒有憐憫的臉色。
同情……在這幾個月已經遭遇到數次了,每次都是「這真是頭疼啊」用表麵上是困惑和感謝,但是心中卻非常難受,但是少年卻沒有同情的樣子。
包含著非常強烈的自豪感的那冷酷的雙眼。
這到底是誰的眼睛。
嚴厲的雄雄眼神。戰士——正是少年自己從口中說出的詞。
「嗬嗬,不要那樣不可思議。吾是戰鬥與勝利的具現者。隻要是汝通過戰鬥獲得的成果,不管是好是壞吾都能看得出。少年啊,受傷,勞累過度依然繼續戰鬥的戰士也是有的。以前有人在戰鬥的時候將武器舍棄,但是這家夥卻沒有逃跑哦。這樣才叫做戰士。」
少年笑了笑。不是剛剛那種淡淡地笑,而是非常猙猛的微笑。這種笑容,護堂還是第一次見到。
無言地收下了球棒。誰會輸給你啊,不知道為什麼心裏這樣想著。
「善哉!好孩子,好戰士!快快,快點開始比賽吧!」
這次又變成了孩子一般的表情。
像這樣一直在變化著表情的對手,護堂一次都沒遇見過。
護堂漸漸高興了起來。
「哦哦,那麼你投出的球我來打。如果球扔到我伸不到的地方就算是無效。如果我揮空了,或者棒打在了地麵上,那麼這盤打擊就算是我輸,這樣行嗎?」
「吼吼。好像對你很不利的對決,這樣行嗎?我可是很強的哦。」
兩人四目相對,然後開心的笑著。
沒想到在這個異國之地竟然會有再握球棒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