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吳碩見劉備和蔡吉你一言我一語地為楊彪打圓場,在暗自點頭之餘,亦向楊彪提議道,“文先公,年輕人自有年輕的想法。吾等老翁還是去竹亭對弈吧。”
楊彪聽吳碩這麼一說也不再勉強,在向劉備、蔡吉二人寒暄了幾句之後,隨同吳碩一起到竹亭下棋去了。而被留下的劉備、孔融、蔡吉、龐統四人則順勢加入到了楊修等人的集會之中。依照楊修的介紹在場另外四人皆是許都城內的青年才俊。但蔡吉聽了一圈之後,發覺自己隻對其中一位名叫徐幹的年輕人有印象,因為其正是曆史上大名鼎鼎的建安七子成員。
建安七子指的是東漢建安年間,七位文學家,包括,孔融、陳琳、王粲、徐幹、阮瑀、應瑒、劉楨。也就說此刻這小小的樓台內竟有兩大名留青史的大才子在場。如此高格調的場合蔡吉自然是不敢有所造次,免得令自己當眾出醜,甚至被當做奇聞異事記錄下來流傳後世,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不過蔡吉很快就發現她的擔憂完全是多餘的。楊修依照先前的許諾確實沒有逼她吟詩作賦,孔融或許真擔心蔡吉揭露其在北海時的醜態,也將她當空氣。反倒是龐統相對辛苦些,每每都被楊修、孔融抓出來考較才學。好在龐統在龐德公那邊也,所以其文采或許不能與建安七子比肩,但多多少少還能應付得過去。實在應付不過去,隻好罰酒一杯。
總之在這一場詩與酒的盛宴之中,蔡吉與劉備算是徹徹底底地成了無人搭理的人肉背景。而她二人也頗有這方麵的自覺。任由一幫才子們喝完酒之後,呼啦一聲跑出樓台,在園子裏又吵又鬧。蔡吉與劉備依舊並排端坐在自己的小案前不動聲色地吃著點心,喝著甜酒,仿佛外界的一切喧鬧都同他倆無關一般。
突然蔡吉端起耳杯想要向劉備敬酒,卻發現對方也在做著同樣的姿勢。一陣詫異過後兩人都露出了會心而又苦澀笑容。因為無論是蔡吉,還是劉備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兩年前在小沛的那場宴席。那時蔡吉是受製於人的東萊太守,劉備是雄心勃勃的平原相。他們曾一同舉杯高喊,“祝曹賊遺臭萬年!”也曾將曹操視為實現自己抱負的踏腳石。而如今他二人卻又偏偏身處“曹賊”所控製的許都城內,需看“曹賊”的臉色行事。甚至劉備還不得不帶著一幹弟兄投身於“曹賊”麾下,以期借勢東山再起。
所謂的世事無常,莫過於此吧。在心中如此感歎著的劉備,率先打破了沉默,向蔡吉敬酒道,“上次與蔡府君同席而飲是在兩年之前吧。”
“是啊,一轉眼就兩年過去了。”蔡吉同樣唏噓地點頭道。
“蔡府君依舊是府君,而備卻已成喪家之犬。”劉備晃悠著手中的水酒自嘲地說道。對於劉備來說,過去的兩年仿佛就是一場喧鬧的夢境。大起大伏的夢境在小沛與下邳之間不斷轉換著,直到夢醒之後,劉備卻發現自己依舊一無所有。自己和關羽、張飛仍然是一夥四處遊蕩毫無根基的流浪軍。而麵前這個比自己小了足足二十歲的女子,卻在那兩年內由一介傀儡一躍成為了盤踞東青州的諸侯,如此鮮明的對比,又怎能不讓劉備深受刺激。
聽出劉備心中壓抑的蔡吉並沒有因此而動容,在她看來劉備的這番話一半是真心,另一半則是在裝可憐,博同情。因此,蔡吉當即不動聲色地反問道,“劉使君何出此言?兩年前君是府君,兩年後君是使君。”
“使君?沒有一州之地的人能稱為使君?”劉備隨手將耳杯往案牘上一甩大笑道。
“隻要名分在,使君終歸是使君。更何況有兵馬,使君還怕沒地盤?”不想再同劉備拐彎抹角下去的蔡吉,說到這兒,扭過頭衝著劉備嫣然一笑道,“若是本府沒猜錯的話,曹司空此番應該調了不少兵馬給劉使君吧?”
哪知蔡吉的話音剛落,劉備便瞳孔一縮,急切地探身問道,“蔡府君何出此言?曹司空可什麼都沒答應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