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同樣的話在劉備聽來可就有了另一番深意,卻見他又跟著追問道,“可是府君從曹司空那裏聽到了什麼風聲?”
“本府尚未見過曹司空,又哪兒來的風聲。”蔡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劉備原本以為蔡吉是從曹操那邊得了暗示才會說出剛才那番話來,哪曾想對方竟然連曹操的麵都還沒見過。鬱悶之餘,劉備不禁借著酒勁冷笑道,“府君這是在戲弄備乎!”
“本府並沒有同劉使君開玩笑的意思。”蔡吉斂起笑容,衝著劉備正色道,“眼下袁術稱帝已成定局,其與呂布結下了姻親之盟。曹司空為了,勢必需要有人為其守住東大門。而在本府看來這天下間除了劉使君,無第二人可堪此任。想來劉使君亦明白這一點,若非如此使君又怎敢進京?”
蔡吉的這記反問令劉備不禁有些語塞起來。沒錯,他劉備之所以敢跑來投靠曹操,就是在“賭”曹操為了對付呂布會不計前嫌接受自己。然而這幾日曹操冷淡的態度,卻令劉備對這個賭局越來越沒信心起來。否則他也不會通過孔融的關係來拜訪光有名聲,並無實權的楊彪。更不會借機與蔡吉搭訕,向蔡吉示弱。
另一頭,蔡吉見劉備陷入了沉默之中,心知自己說中了對方心事。於是便將心比心地衝著劉備勸說道,“劉使君莫要在意。其實本府也同使君一樣,鑒於局勢才敢如京。入京之後又不得不處處受製於人,看人眼色。誰讓吾等是小諸侯呢。”
聽罷蔡吉之言,劉備卻在心中暗自苦笑,心想我怎能同你比。你蔡安貞好歹還有一個半郡為基業,在名義上亦隸屬於袁紹。那怕之前同袁紹之子袁譚在青州打了一仗,曹操為了不給袁紹南下留借口,一時半會兒不會敢動你半根毫毛。可我劉玄德卻是要基業沒基業,要靠山沒靠山。真要是不被曹操所看重,那可就前景堪憂了。不過悵然歸悵然,劉備也知蔡吉說得在理。身為小諸侯,不,連小諸侯都算不上的自己,除了被人利用之外別無二途可言。
想通了自己處境的劉備,自然也不會再借酒力說些不著調的混話,隻見他調整了坐姿向蔡吉正色道,“蔡府君言之有理。隻是曹司空久久不召見在下,且城內也已有不利於在下的傳聞傳出。不瞞蔡府君,備已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不知如何是好,那就以不變應萬變,至少使君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此地。”蔡吉一麵掃了一眼園子裏正衝著一顆枯樹辯論的孔融等人,一麵壓低了聲音向劉備反問道,“難道劉使君不知曉楊太尉乃是袁術的姻親?”
蔡吉的話音剛落,劉備的臉色立即就變得難看起來,顯然他也意識到了自己走錯棋了。但自己人已經到了楊彪府上,再懊悔,再扼腕,甚至現在就起身告辭,都已於事無補。因此劉備在經過最初的慌亂之後,很快就鎮定了下來,轉而為自己斟了杯酒自嘲地笑了笑道,“蔡府君說得是。隻是備既已成楊府坐上客,也唯像府君說得那般,有既來之則安之矣。”
“為既來之則安之。”蔡吉舉杯向劉備敬酒道。
“為既來之則安之。”劉備回敬道。
且就在二人碰杯對飲過後,蔡吉卻將話鋒一轉,向劉備問道,“劉使君,本府有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蔡府君請問。”劉備擱下耳杯答應道。
“本府聽聞,使君當初離開安喜縣,乃是因益德將軍鞭打督郵所故。”蔡吉說到這兒,平視著劉備問道,“此事真是益德將軍所為?本府也與益德將軍有過接觸,其似乎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劉備聽蔡吉問起那事,也不知是酒精作怪,還是真心虛了,竟臉色微紅地低頭說道,“不瞞蔡府君,此事其實乃備所為。隻不過益德認為此事有損備之名聲,故將此事杠了下來。”
果然都是為了名聲呢。這也難怪,所謂的造勢本就是如此。將臣下的功績擱在主公身上,將主公的失誤推到臣下身上。如此這般方能造出令人納頭就拜的“當世明主”來。反倒是像曹操那般不知“修飾”者,在曆史上顯得相當異類。蔡吉在心中如此感歎了一番之後,跟著便語重心長地向劉備說道,“既是如此,劉使君就更不能辜負諸位將軍對使君的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