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信,你有鞋子了。”
“你啊,這個時候還有心情笑,”信很擔憂。他是被人從樹上扯下來的,樹幹上係著的剛接滿的一大碗橡膠油潑了滿地,還灑在他腳上了,現在這些粘稠的膠油結成了殼,成了一雙乳白色的天然雨鞋。可笑的是,信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穿鞋。
現在橡膠的應用可不像現代那麼發達,種植規模也很小,整片柬北隻有這一個橡膠園。橡膠園裏的橡膠多數用來製作雨衣和雨鞋,還有一些玩具例如皮球,米達意家族在密列和暹粒有專門的加工工廠。熱帶國家本來多雨,雨具受歡迎程度可想而知,但又因為橡膠油取得的困難,橡膠製品都是價值昂貴的,在印度支那隻有權貴階層和有錢的外國人才用得起。賺錢的買賣誰都想做,所以法國總督才特意親自過來收購這座橡膠園。
絲楠就在看信的鞋子,他腳上的橡膠是直接幹掉的,沒有專門的晾曬烘烤,不到明天就會被空氣分解軟化了,“正雅夫人也真是小氣,這麼多橡膠,給你們每個人做一雙鞋子多好。”
“雨鞋悶腳,穿著不舒服。”
“我是指運動鞋,可以登山爬樹的那種。”這個年代的人們的鞋子除了皮鞋就是布鞋,從沒有人想到拿橡膠做鞋底。
“運動鞋?管什麼運動鞋,先想想我們該怎麼辦呀。”
“慌什麼,我發現這裏除了臭點沒什麼不好,有吃有喝還有專門的守衛,”絲楠枕著自己的雙臂,兩眼望著從茅草頂寬大的間隙裏透進來的漂亮的星星。見信半天沒搭理自己,她拽了拽他的袖子,笑著說,
“別愁眉苦臉了,東西又不是我們偷的,有什麼好怕的,”絲楠拍拍自己旁邊的地方,“來來,快躺下,我們一起看星星好好睡一覺。”
信不動,
“哎呀,好了,現在擔心慌張有什麼用呢,明天依然還是會來,幹嘛不開開心心過好今晚?”絲楠耍賴的硬是把信倒了,然後不客氣的躺在他身上。人肉墊當然比稻草更舒服,信是個老實人,一動也不動,心甘情願的。
“都是我才連累你也被關豬圈,為了表示歉意,我給你做一雙鞋,你一定穿啊,”
“好,”信有些無奈的說,換做平時絲楠給他做鞋,他肯定欣喜若狂了,可現在他哪有心思想鞋子啊,他知道絲楠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提項鏈的事,大概是不想讓他擔心,但他一想到其他人說要處死絲楠就怕得不得了。“如果明天他們逼問你,我就說項鏈是我偷的。然後你.”
“你敢,”絲楠側身一把抓住信的領口,用下巴抵住,兩雙眼睛對眼睛,鼻子對鼻子,信驚的眼睛睜得老大,傻傻的看著她,
“明天你什麼話都別說,不是我們做的,沒有人能誣蔑我們,想讓我們背黑鍋,想殺我們?下輩子做夢去吧,狗娘養的法國人。”最後一句,絲楠是突然吼出來的,還是漢語,硬是嚇了門外守衛的兩個白人一跳,而且其中一個正在啃豬蹄,肥肉卡在喉嚨裏,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氣的一腳踢在門上,“叫什麼叫,要死嗎?”
脆弱的門經不起他這一踢,蒲扇蒲扇幾下,就咚的倒地了,士兵也因為反作用力一屁股坐在地上。大晚上的,這聲音就跟地震似的。
“哈哈,兩個****,”絲楠對著兩人大笑,那狂妄的姿態讓聞聲感到的其他人呆若木雞,信也驚呆了,“絲楠,你在說什麼?”
“鳥語。”絲楠隨口一答,於是中華博大精深的語言成了鳥語,而隨後絲楠對著兩個白人士兵開始了長達十分鍾國罵,
後來加侖是這樣把當時絲楠的樣子形容給其他人的,披頭散發,翻白眼,拉長臉,雙手叉腰,兩腿大張,一副要衝過來的姿勢,形如一個小潑婦,而背景卻是臭氣哄哄的空氣和破爛的豬棚,吼著所有人都聽不懂可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詞的話。
等她罵完,兩個白人完全沒了吃宵夜的胃口,後麵的人更是睡不著覺,他們都在想絲楠是不是被不幹淨的東西附身了。
絲楠長長舒了一口氣,果然舒服多了,再好脾氣的人也有發飆的時候,再有教養的人也有罵人的時候。穿越後被壓抑的東西似乎在一瞬間被全部釋放出來,恐懼、氣憤、茫然、憤怒,絲楠不會跟任何人說,她受夠了沒有電燈的夜晚,受夠了沒有空調的炎熱,受夠了每天幹比血汗工廠的工人還繁重的勞動卻沒有工資和加班費生活。
她一直忍氣吞聲,不敢惹事,忍到甚至都對人下跪了,她真的忍到了極限,不就是一條命嗎,大不了拚到魚死網破,或許她閉上眼再睜開就回到現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