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楠皮厚肉糙,身上動了刀,不到三天就能下床亂蹦。安妮跟在她後麵碎碎念,走哪兒跟到哪兒,絲楠難得體驗一把‘大小姐’待遇。阿爾手術結束露了一麵之後就閉關開始寫論文,醫院的生意暫時由詹姆斯來管,日子清閑,卻總會有稀稀拉拉達官貴人過來谘詢頭痛腦熱,傷風感冒,這些人往往很難纏,攪得自由慣了的詹姆斯頭暈腦脹。
中途貝茜夫人曾來過一次,在醫院陪了絲楠兩天,繼續教她織毛衣。絲楠成功的織出一雙襪子,送給了詹姆斯,樂得詹姆斯硬是在大熱天穿那襪子穿了兩天。
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大半個月,絲楠算算日子,尊敬的米歇爾大人也該回來了。
依舊是炎熱的一天,絲楠蹲在花叢裏拔野草,她剛拖完地板,灰色的袖子還是卷起來的,頭發也用布質的發帶纏在一個圓圓的發髻,很像小女傭。
以前絲楠可以宅在家裏吃喝玩樂,現在她可做不到了,呆在沒電視沒電腦的屋子裏她悶得要發黴,必須得找事幹。
這時,一輛馬車在醫院的鐵柵欄外停好,從車上下來一個穿得人模狗樣的白人,正在清掃花園的安妮聽見聲響急忙趕到前麵,一個頭戴氈帽的男人衝她問,“阿爾醫生在嗎?”
“在,”安妮遲疑道,她在觀察這個人,是生麵孔,“但他現在不見客。請問你們是?”
“在下雷奧,米歇爾先生的行政副手,我是來送請帖的,”男人遞上一張精致的手寫卡片,“總督大人明晚將在總督府舉辦一場宴會,特別邀請阿爾先生參加。”
“哦哦,好的,謝謝您,”安妮彎腰接過請帖。
“既然阿爾醫生工作繁忙,我們就不打擾了,”男人禮貌的告別,乘上馬車離開了。
等馬車消失在林子裏,絲楠才起身走到安妮旁邊,一把從她手中抽出請帖,“給我看看。”
“調皮的丫頭,那是阿爾醫生的東西,”等安妮反應過來衝絲楠大喊,絲楠早就跑到沒影了。
絲楠在房子背麵陰涼的牆角邊坐下,仔仔細細的研究請帖,除了阿爾的名字,她一個字也看不懂。絲楠歎了口氣,還不如剛才讓安妮念給自己聽呢。在法國人居住區,她就是一個文盲。
不過宴會應該與詹姆斯和她沒關係吧,她沒看見他們倆的名字。米歇爾會不會不知道他們在這家醫院?
隨即絲楠自嘲的搖頭,“太天真,太天真。”
請帖突然被奪走,絲楠的腦袋被猛的一拍,“你可真是的,萬一弄不見了該怎麼辦。”
安妮當寶貝似的把請帖揣在懷裏。
“行了吧,一張破紙,又不是金子,”絲楠撇撇嘴,“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好像你多了不起,你還不如我呢,”安妮早聽詹姆斯說過絲楠的身世,倒黴的孤兒,從內心來講同情心泛濫的安妮是很可憐絲楠的,可一次次麵對她,安妮感覺自己變得越來越幼稚。以前她才不會和小孩爭個輸贏。
“米歇爾歐羅斯是這兒的老大?你們怕他嗎?”絲楠忽然說。
安妮嚇了一跳,四周望了望,“噓,你怎麼知道總督大人的全名?”
“難道他的名字是什麼秘密不成?”
“秘密倒算不上,隻是很少聽到有人直呼他的名字,在暹粒,他就是絕對權威。”
“金邊不是還有個總督大人麼?他們兩個孰強孰弱?”絲楠抱臂,感興趣的問。
安妮圓睜眼睛,“你今天犯了什麼毛病,幹嘛問這種問題,他們和你有關係嗎?”
“沒關係,問一下又不礙事,我不能了解國家大事嗎?”
麵對絲楠一副求知欲濃厚的模樣,安妮不好掃興,“好吧好吧,我也是聽說的其實米歇爾大人算是副總督,主要是因為他的家族背景,才沒人敢稱呼他為‘副’,據說南麵的約瑟夫總督和米歇爾大人不和,約瑟夫一直在打壓他的權利。而且約瑟夫與柬王關係很好,還記得我上次說的那個討人厭的莫德森會長嗎,就是柬王聽從約瑟夫的建議後,把法商會從柬越邊境遷到暹粒的,莫德森是約瑟夫那一係的,想用經濟來限製米歇爾大人。”
安妮說了一大些,在意識到以絲楠的年紀可能聽不懂,嘟囔,“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連我都不懂政治這種東西。”
絲楠卻正兒八經的問,“聽起來你更喜歡米歇爾總督?”
“因為約瑟夫是個老色鬼,還是個馬屁精,柬王馬上要嗝屁了,約瑟夫天天在他麵前獻媚討好。”
絲楠聽得聚精會神,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個國家複雜的局麵,她以為總督就是最大的,甚至不知道還有國王的存在,足以看出所謂的國王存在感有多低,“為什麼?柬王不是要死了嗎?約瑟夫還怕他?是不是想讓他傳位給自己選中的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