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在浴桶裏,絲楠盤腿坐著,水沒過肩頭,她在發呆。她維持這個姿勢已經快兩個鍾頭,水都涼了。
外麵鬧翻天,唯獨她這兒異常安靜。沒人管她,女眷們全湧到老夫人那兒,男人們恐怕在集體批鬥小瓊斯蘭。
浴室的門被敲響,“絲楠,別告訴你羞愧的溺水自殺了。”是昂慕斯的聲音。
“你認為我那樣的人?”
絲楠不生昂慕斯的氣,那的確是個爛到發臭的法子,可也快刀斬亂麻。這下,她和亞摩的婚約肯定黃了,更不說訂婚禮,傳出去瓊斯蘭家族就是笑話。
“既然如此,我們快走吧,”昂慕斯又在門外喊了一句。
“去哪兒?”
“跟我去巴黎啊,你在這地方肯定呆不下去了,”昂慕斯以正常思維思考就是這樣,他覺得錯在他,他沒料到事情一發不可收拾,當然最大的原因是他錯估了小瓊斯蘭和絲楠的膽子。
“我才不逃跑。”
“誰說是逃跑,這叫避險。你就承認吧,你就是舍不得小瓊斯蘭。”
絲楠不吭聲了。到了這一步,她不把一切弄明白,怎麼能輕易的離開。
“那就等著被趕出去嘍,”昂慕斯吊兒郎當的笑,樂意把渾水攪得更渾,管瓊斯蘭家族如何報複絲楠,反正有他擔著。
絲楠做好最壞準備,殊不知自己是個香饃饃,人人要搶。
在這場好戲裏,最倒黴的是亞摩,被迫和自己不喜歡的女孩訂婚,忍了也罷了,頭上居然被自己的小叔叔戴了一頂翠綠欲滴的大帽子。亞摩的臉都氣歪了,堅決要求解除婚約,卡米爾站在兒子這邊。伯恩認了,他比不上他弟弟,他兩個兒子也是。到這個時候他才恍然大悟為何小瓊斯蘭對絲楠好得出奇,他一點不相信小瓊斯蘭對絲楠是所謂的真愛。
“難怪她小小年紀一天到晚倒騰什麼內衣胸罩,原來骨子裏就是放蕩的。”
“是啊,正常女孩誰有臉去做那個。”傭人們私下對絲楠非議紛紛。明明是兩個人的事,人們總首先針對女方,女人的地位就是這麼可悲。
第二天,老公爵單獨找絲楠談話。他的眼神很犀利,卻和聲平氣的說,“你看這麵牆。”牆上鑲有一盞鍾,鍾兩側分別雕刻著人物像,金光閃閃的,充滿高貴和榮譽。
絲楠在卡米爾給她的家族史上看過這兩人的畫像,他們是瓊斯蘭家族的創始人。
“我們的先祖在瓊斯蘭家族創建伊始就立下訓條,你應當背過吧。”
絲楠低聲說,“團結一致,所向披靡。”
老公爵不必多說什麼就讓她明白他的意思,“在歲月流淌裏,無數家族因為父子、兄弟反目而破碎瓦解,最後消失的無影無蹤,其中就包括你們霍爾斯圖。”
老人的話不重,卻字字打在絲楠心裏。
“你外祖父非常有才華,可霍爾斯圖最後敗在他手裏,輸就輸在兄弟鬩牆上。你和你母親是他最後的牽掛。你和瑪格麗特完全是相反的,她像金絲雀,嬌美可人,而你更像叢林的野鷹,桀驁不馴。坦普爾一定預料到這些,才在臨終前再三懇求我照顧好你。”
“所以你要清楚,我們瓊斯蘭的子弟,各個出類拔萃,並不是非你不可。”
絲楠垂下眼蓋住眼裏的不屑,他們以為她稀罕?
“你與亞摩各方麵都是最般配的,我認為我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請帖既已發出去,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海默說的沒錯,老公爵果真不會輕易同意解除婚約,哪怕發生了這等醜事,他還堅持要絲楠做他的孫媳。
“為什麼?真的隻因為我外祖父的遺言嗎?”
老公爵年過古稀了,與各式各樣的人打過交道,但沒有哪個女人敢這樣沒有直視他,更不提毛都沒長齊的小姑娘了,他從絲楠眼中看到了大無畏懼,從容不迫。她本該羞愧閃躲,驚惶不安啊,依憑什麼如此理直氣壯。阿爾薩斯家的少爺。貝茨爵士,還是他的小兒子?老公爵終究小看了絲楠,她在殖民地懂得最大的道理就是凡事隻能靠自己。
老公爵的沉默愈發證明了絲楠的猜想,“你們之間是不是有條件,我不相信世上有白送的好事,你也不認為自己的孫子那麼廉價吧。”
老公爵笑了,有些冷,“你很勇氣,執著的追問無非為了阿朗,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你們不可能。我不會讓你在他身上留下一丁點汙點,昨天的事就讓它過去,沒有人知道,也不會傳出去,下個星期的訂婚禮照常舉行。”
絲楠心情沉到穀底,一路冒衝的往外走,看見她的傭人都緊張的讓道,活像她身上有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