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朋友(1 / 2)

身上的鞭痕很快就腫了起來,被汗水一浸,火辣辣地疼。

“該死!”史笸籮罵罵咧咧地翻了個身,不知道是在罵管事瑞詹,還是這悶熱的天氣。

在他的記憶裏,這個季節,草原上的夜風,應該很涼爽很幹燥才對,誰知道今夜究竟為何,竟然變得又黏又濕。

鎖在雙手和雙腳的鐐銬,隨著他的動作,發出了刺耳“叮當”聲。睡在他身邊的奚族少年被吵醒,痛苦地用雙手去捂自己的耳朵。結果,其兩手之間的鐵鏈,卻發出了更多的噪音。

另一名契丹少女也被吵醒,抱著雙膝縮卷在帳篷角落裏,低聲噎泣。她的哥哥掙紮著站起身,走到她身側,用手輕輕撫摸她的頭發,“別怕,阿爺和阿娘會派人來贖咱們。商隊想賺錢,把咱們賣到遠處去,未必有讓阿爺阿娘將咱們贖回去合算。”

帳篷裏,更多的少年和少女陸續醒來。或痛苦地呻吟,或者低聲哭泣,或者睜大了眼睛發呆。每一個人心中,都充滿了恐懼。

他們都是蘇涼眼睛裏的“上等貨色”,所以被集中在一起看管。這樣做,一方麵可以節約寶貴的帳篷和人力,另一方麵,也可以讓“貨物”們互相影響,消耗掉各自心中原本所剩無幾的反抗意誌。

殺雞儆猴,這一招在粉碎人的意誌之時非常有效。當看到有跟自己年齡、出身、長相都差不多的同伴,被打得遍體鱗傷,甚至奄奄一息,其他少年少女,就會心生畏懼,並且在本能的趨勢下,避免重蹈受罰者的覆轍。

今天的兩隻“雞”,就是史笸籮和薑簡。二人被丟進帳篷裏之時,臉上,脖子上,全是鞭痕。身上的衣服也被皮鞭抽爛了好多處,鮮血沿著衣服的裂口,一層層往外滲。

而窮凶極惡的商隊夥計們,卻仍舊嫌對他們的懲罰不夠重。對著全帳篷裏的人宣布,三天之內,這兩個新來的奴隸沒有飯吃,也不準任何人與他們分享食物。否則,分享者就要與他們一起挨餓。

“哭什麼,難道你們哭,就能讓蘇涼心軟,放了你們?”史笸籮被哭聲弄得心煩,惡聲惡氣地用突厥語嗬斥。

突厥曾經統治草原多年,所以,草原上各部落的上層,或多或少都懂幾句突厥語和漢語。特別是年輕一代酋長和長老們的子女,從小就要接受突厥語和漢語的教育,聽不懂這兩種語言的,要麼是天資太差,要麼是早就不被家人報以希望。

沒有任何人對史笸籮做出回應。大部分少年少女看在他一身鞭痕的份上,不願跟他計較。有幾個年紀小的,則哭泣得更加委屈。

“有哭那力氣,不如想想,怎麼才能逃出去。”史笸籮皺了皺眉,主動將聲音壓低,“商隊總共才有一百來個夥計,你們和關在其他帳篷裏的所有人加起來,比夥計還多。大家夥兒想辦法一起逃走,他們未必有本事把你們全都抓回來。”

仍舊沒有人回應他的話,正在安慰自家妹妹的契丹少年和另一位靺鞨少年看了看他,目光中充滿了憐憫。

在被馬賊們綁架之初,他們怎麼可能沒想方設法逃脫?然而,每一次出逃,結局都是被抓回來,還額外遭到一頓嚴酷的懲罰。幾個最身體最強壯,性子最驕傲的同伴,幾次逃命不成之後,被當眾活活打死,屍體直接丟給了野狼。

“呸!”對眾人的反應深感失望,史笸籮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以示不屑。隱隱約約,卻感覺到有一股子馬糞味道,仍留在自己牙齒縫隙之間,怎麼吐也吐不幹淨。

他的心情愈發煩躁,身上的鞭痕處,也疼得像小刀子在割肉。掙紮著又翻了個身,他將目光轉向另一側,尋求薑簡的支持。借助帳篷頂部圓窗處透進來的月光,卻發現薑簡正拿著一截草根,對著腳鐐比比劃劃。

“你,你能打開。”史笸籮的兩眼,瞬間瞪了個滾圓。努力靠近薑簡,用目光和頭部的動作向他詢問。

薑簡迅速看懂了史笸籮了意思,皺著眉輕輕搖頭。卻沒有放棄,而是用手向鎖孔和鎖簧處分別指了指,然後將手指頭彎曲伸直,不斷重複。

他以前沒接觸過鐐銬,也沒開過任何一把鎖。然而,在胡子曰講述的故事裏頭,卻有一個隋末傳奇豪傑王君闊,在被官府冤枉入獄之後,半夜用鐵線打開鐐銬脫困而出,割了貪官的腦袋,高懸於城樓。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試一試,哪怕失敗,總好過坐以待斃。

“需要可以彎曲的銅線,或者鐵鉤!”史笸籮也迅速理解了薑簡的意思,抬手在自己身上摸索。很快,就苦笑著搖頭。

被關進帳篷裏之前,他和薑簡兩個,都被夥計們從頭到腳搜了個遍。非但繳獲來的匕首,毒鏢全都被抄走了,二人荷包裏的銅錢,衣服上的飾物,也都統統被捋了個一幹二淨。眼下想找個金屬物件充當鐵鉤或者銅線,無異於做夢撿到金錠。

早就料到史笸籮無法提供自己需要的器具,薑簡也不感覺失望。繼續抓著草根,探索將鐐銬打開的可能性。

手和腳上的鐐銬雖然沉重,構造卻不複雜。經過小半晚上的努力,他已經完全弄清楚了鎖頭的基本組成結構。如果此刻手上有一塊鐵片,一個銅簪子,或者一把銀勺子,他有三成希望,將鎖頭變成廢物。(注:古代大多數鎖頭都沒有太多卡榫,鑰匙幾乎呈直尺狀,甚至就是一把鐵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