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吃了足足一個半時辰,才盡歡而散。
尉遲敬德的家距離西市很近,與長孫無忌告別之後,便上馬打道回府。長孫無忌卻又沿著長街騎馬吹了半個時辰冷風,才終於回到了溫暖的家中。
他雖然是個文官,卻精通君子六藝,身手遠超常人。因此酒醒得極快,人才進了家門兒,頭腦已經徹底恢複了清醒。
自有管家帶著仆人和侍女們上前,伺候他更衣洗臉。待從頭到腳收拾了幹幹淨淨,又換好了居家穿舒適的常服,才低聲稟告,“太師,兵部侍郎柳奭申時(下午五點)來拜。老仆按照您的吩咐,安排他在客房喝茶等候。”
“讓他到書房去吧!這廝,整天笨手笨腳,就會給人添麻煩!”長孫無忌皺了皺眉,帶著幾分不愉快的口吻吩咐。
區區一個的兵部侍郎,他如果懶得搭理,盡管安排管家出麵打發走便是。然而,柳奭(shi)這個兵部侍郎,同時卻還是太子妃王氏的舅舅。而王和柳,皆為河東大姓,家族子弟遍布朝堂和地方,所以哪怕是他貴為太師,多少也得給對方幾分顏麵。
此外,柳奭這個人能力一般,性子卻頗能豁得出去。有些不方便他出麵事情,安排此人先跳出來探探路,往往事半功倍。
“是!”管家長孫厚向來忠心,答應一聲,轉身離去。不多時,便又回來報告,已經將客人領到書房奉茶。長孫無忌抬手在自己臉上搓了幾把,散去最後的一絲酒意,隨即,開始出麵接待客人。
“恩相,請恕下官冒昧打擾。實在是遇到了一些麻煩,擔心處理得不夠妥當,耽誤了恩相的事情,才特地趕來請求恩相指點一二。”兵部侍郎柳奭早就等著了急,見了長孫無忌,立刻一邊上前施禮,一邊將前來拜訪的原因如實相告。
“坐下說吧,別那麼一驚一乍的。好歹你也是個讀書人,養氣的功夫不能太差。”長孫無忌擺了擺手,笑著吩咐。聲音不高,卻有一種讓人安定的力量,刹那間,就讓柳奭臉上的焦灼神色散掉了一大半兒。
“是!謝恩相賜座。”躬身先向長孫無忌道謝,柳奭緩緩走向對著書桌的一把胡凳(椅子)。卻不敢立刻就座,直到長孫無忌在書桌後先坐了下去,才緩緩將屁股貼向了胡凳的一角。
管家親自入內,給長孫無忌倒了一杯濃茶。又將柳奭的茶水也給換成了新的,隨即,快速離去,順手關好了書房的門。
偌大的書房裏,立刻就隻剩下了長孫無忌和柳奭兩個。插在燭台上明晃晃的十二支蠟燭,將屋子內照得如同正午時一般明亮。而白銅炭盆裏的香碳,則隔著籠篦,將熱浪一股股地朝人身上拍。
柳奭的頭上,很快就被烤出了汗,卻不知道去擦。捧著茶杯,期期艾艾,“恩相,下官不是故意給您添麻煩,實在是……”
“直說,別繞彎子。反正最後肯定一個樣!”戰損無忌笑了笑,柔聲鼓勵。
“那下官就直說了。”柳奭立刻有了主心骨兒,放下茶杯,挺直了腰杆,高聲稟告,“高侃在受降城給兵部發來了公文,催促邊軍的甲胄、兵器和購買戰馬以及馬料的費用。我這邊……”